翌日，林洄私下被昭入了一次宮，“據說”被皇帝劈頭蓋臉好一頓罵，張瑋得到消息直呼大快人心。

在林洄到戶部之前，張瑋在眾人麵前一直是小透明的存在，從林洄來之後他才似乎找準了自己的價值。

他少年入仕，又是和張家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遠方親戚，本該是風光無限，聞及一時的存在，卻愣是被丟在戶部十幾年不聞不問，重要的文件根本不經過他手，而同樣身為戶部侍郎的其他兩位卻是可以，這無疑讓他心裡產生了極大的挫敗感，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證明自己成為陰謀家中一環的機會。

而這個機現在已然降臨。

戶部辦事除了需要共同協作的事務，其餘都是各在各處，互不乾擾的狀態，像上一次林洄能撞見到張瑋已是少有。

張瑋憑借著侍郎的身份戶部裡除尚書與其他侍郎外，他橫著走也不會有人管，於是他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到林洄的書案前。

凡是戶部工作的人員，書案前都是一堆堆的文書賬本，乾淨整潔的冊目張瑋隨手翻看幾本果不其然就發現了“大問題”

送到林洄這裡來的一些賬冊都是張瑋事先看過的，比如手上這一本，但現下卻明顯有幾處與原來的賬目對不上。

張瑋慢慢勾起唇角，好啊，一個小小侍郎竟敢私自偽造賬目！

他被突如其來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張瑋毫無察覺漏洞所在，恨不得敲鐘鑼鼓昭告天下不日他將平步青雲，張瑋當然不能放過這樣的好時機，次日便上書彈劾。

大殿之上皇帝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林侍郎，可有此事？”他眉眼慢慢挑起，落在跪地的林洄身上。

林洄不疾不徐上前回答：“確有此事。”

除了戶部的人，眾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氣，人人都知道偽造賬簿是殺頭的死罪，林洄承認的這麼大方是做什麼？

“愛卿，給朕一個解釋。”皇帝的聲音裡已經有了不悅，大多數人都在等著看先前這位名動滿朝的寵臣，皇帝到底能有多寵？

林洄道：“陛下，幾日前夜裡遭賊戶部的文書不翼而飛，臣無奈之下隻能憑著記憶重寫書寫，興許是臣記錯了幾個數字這才讓張侍郎誤會。”

張瑋當然不服氣：“荒唐，戶部遇賊，那怎麼其他人的文書都不丟隻丟了你的？”

林洄聲音懇切的重複了一遍：“是啊，為何其他人的文書都不丟隻丟了我的？”

所有人突然靜默住了，難不成是有人故意刁難？難不成是有人想銷毀證據？

“那你打算如何將功補過？”皇帝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

林洄道：“眼下若是工部的各位大人願意高抬貴手臣可以對照工部的賬冊算出原來的賬目。”

這句話已經很明顯了，再蠢的人也該聽出話裡的意思，哪裡有什麼賊啊，估計是這位林大人和皇帝一唱一和換這法子想要出工部的賬冊。

“好，那就依你的意思，尚書你可有異議？”

工部尚書上前走來：“臣定當全力配合林侍郎。”

答應的痛快，估計早就做足了準備。

“無事退朝。”楚江昭有些不悅，疾步離開。

有皇帝的命令工部不敢再拖延推辭，第二日就送來工部的全部賬冊，這下子整個屋子真就是浩如煙海，賬本這東西人都知道，不能全假也不能全真，真假參半的最好，最能混淆人眼球。

這世上人的嘴巴會說謊，但賬本不會騙人的東西，哪怕偽裝的再好再緊密，是假的也終究還是假的。

戶部大多數人手都被調過來了，林洄接下來的幾天忙得跟陀螺一樣，屋子裡聲音此起彼伏全都是在喊：“林大人。”

帳一時半會肯定是差不完的，林洄為了加快進程恨不得日夜不停伏案工作，甚至夜裡拉上季雲禮點蠟燭也要看。

季雲禮隻覺得兩眼一抹黑，腦子都要炸了，“哥，在這樣熬下去我們會死嗎？”他第一次覺得查賬是會查到把他送走的程度，已經兩天了，他隻睡了兩個時辰。

“你去休息吧，我把這些看完。”他指著旁邊一摞的賬本說。

“不行，哥你明早不是要上朝？”

“上，我隻要睡一會就足夠，你快去睡吧，這幾天難為你了。”

季雲禮搖頭，“你不睡那我也不睡。”說罷他又翻開了一本。

這個熊孩子跟他叫什麼勁啊，他這是多年社畜養成的習慣，007他都乾過，小熬幾天對他來說問題根本不大，但季雲禮不一樣，古人講究日出而做日暮而息，砍掉這幾個小時的睡眠季雲禮跟被吸乾了陽氣一樣。

林洄還想再勸他幾句，突然聽到有個聲音在喊林大人。

不會是累出幻聽了吧？

過了一會兒，那道聲音又響起：“林大人——”

黑夜又靜又長，把這聲音拖的無比漫長淒切。

“誰！”林洄被嚇出一身雞皮疙瘩。

“林大人，您出來——”

林洄走出屋門就看到院門牆上趴著一顆腦袋，還是那天的那個小家仆。

林洄：“……”著實嚇人了些。

小家仆見他出來了，便歡天喜地道：“您這麼晚沒睡，怕您餓著，我們給您備了點夜宵。”

合著是隔空投食來了。

身後人將食物遞給小家仆，小家仆踩著梯子再隔空遞給林洄，居然是一罐子佛跳牆。

“您趁熱吃，咱這還有，或者您要不直接翻牆過來吃吧。”小家仆道。

林洄：“……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