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洄用了兩個月時間查工部,皇帝用了一個月時間,秘密派出禦史各地巡查,楚江昭想用林洄做棋,又不想讓他太過招搖多活幾日,於是想出這麼一招裡應外合,他負責捕風捉影,查找疑點,禦史那邊負責搜羅證據,事成林洄這邊查的乾乾淨淨,禦史那邊做的乾乾淨淨。
自中秋宴後兩個月,戶部的風波接近尾聲,林洄按旨意,核對出了“被偷走”的賬目數額,他選擇其中幾件可以作勢的地方上報給皇帝,楚江昭借此機會,發泄了一通積累多年的怒氣。
這件事過後皇帝特批了他休息十日,林洄回去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悶頭不顧的睡上一覺,直接睡過了一天一夜要不是林星月還能探到他的鼻息和脈搏還以為他要直接昏死過去。
後麵的事情還是聽江鬱說的,工部尚書致士還鄉,戶部人有過失之職侍郎以上的官員罰俸半年,張瑋不知自願還是被迫“辭官”。
江鬱攬起袖袍給他又添了一碗老鴨湯,林洄盯著湯碗垂眸不語。
江鬱細白的腕指在林洄眼前晃悠,又聽講他說:“對了,陛下聽你醒來,宣你我進宮讓我們過了午後就去。”
林洄放下了湯碗問:“為何還要宣我?”
江鬱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有話要對你說吧,兄長的心思我一向猜不準。”
你的心思我也猜不準。林洄心道。
皇帝點名,不去不行。林洄單方麵用過午膳後同江鬱的馬車一同入了宮。
馬車內寬敞明亮,他和江鬱並排坐著也不會覺得擠,林洄自覺尷尬,蹭到車角一手撐著下頜,一手撩開簾子,用馬車外的景色打發時間,路過一家香粉鋪子的攤位,聽見一個姑娘的吆喝聲:“最新的茉莉香膏,皇家專供,貴妃娘娘們的最愛,選一選看一看。”
林洄腦子裡有根弦突然搭起來了,中秋宴前後宮內應管屬的相關賬目被分到了他的桌案上,張瑋見他的第一句便提醒到他與萬貴妃是同鄉。
他假裝漫不經心問:“我聽說萬貴妃與我是同鄉?她也是寧雲人?”
江鬱聞言看向他,像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對萬貴妃的出身感興趣:“好像是,我之前聽她提過。”
寧雲人,姓萬。林洄記得寧雲之前最大的寶通錢莊的老板就姓萬,寶通錢莊先是當家人被山匪撕票,然後他原本柔弱不堪的女兒突然在寶通各黨相爭的時候出現坐穩了位置,這是不是過於巧合了?
他又問:“那萬貴妃可有親人在京中?”
“我之前聽她說,她母親早逝父親遭山匪遇害,家中已經沒什麼親人了。”
看來不是巧合,一個草根的商賈之女成為貴妃,於封建禮法對皇帝後宮的要求,“出身世家”這個條件就不符合,楚江昭封她為萬貴妃很有可能隻是一個報恩之舉,或者說是一筆交易,所以楚江昭才會在那麼巧合的時間裡出現,因為那時的他已經有資格明目張膽的和端王叫板,寧雲此前發生的所有事在此刻完成了閉環。
“怎麼突然對貴妃娘娘的事感興趣了?”
林洄隨口胡扯:“畢竟是同鄉嘛。”
江鬱沒太懂,但他仔細思考一番也未察覺出異樣,遂不在開口發問。
下車時林洄處於習慣本能的伸手要扶江鬱下車,和邑奴眼神想撞的一刻才儘顯尷尬,他剛要收回手沒想到邑奴眼疾手快地先他一步撤回,然後江鬱就出現了,他看著林洄遞來的手神色微怔,然後又麵色自若的握上去。
等人安全下車後林洄又趕忙收回去,輕咳掩飾尷尬,與江鬱並肩行走。
快行至殿內,江鬱留意到殿外多出來的一匹駿馬,毛色都是鋥亮的黑色,馬鞍的顏色倒是略顯陳舊不均勻的深褐色。
“咦?”江鬱疑惑道,“這是……”
他的後半句看向帶路的小公公,小公公膽戰心驚的眼神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了然於心的江鬱偏過頭囑咐林洄道:“待會你可能會見到一個人,那人行事比較粗曠,不必在意。”
林洄還在想到底是誰能讓江鬱給出這樣評價,還未進殿他們便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屏風後爆發了激烈的爭吵,讓林洄疑的是兩道聲音他都比較熟悉,其中一人是楚江昭,而另一人……
“陛下,將軍,郡公與林大人已經在殿外候著了。”小公公通報道。
爭吵聲音戛然而止,隨後是楚江昭不耐煩的聲音:“讓他們進來——”
他們倆剛進殿,還沒等向皇帝行禮,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姿驀然出現在林洄身前擋住了一半的視線。
林洄看清來者模樣,瞳孔猛地一縮,全身的血液倒流,這張臉他這輩子都不會忘掉!刻在身體裡的記憶太過可怕深刻,他下意識的上前半步伸手將江鬱擋在身後。
那人神情也是一頓,拖起長長的尾音:“哎呦——,你還沒死呢?”
“傅將軍請你謹言慎行!”來自身後江鬱的冷冷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