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幸虧隻是私下裡講與皇帝聽，若是在朝堂上，林洄恐怕早就被口誅筆伐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往狗群裡扔石頭，叫得最響的那個一定是砸到了。

官商勾結——帝王們從古至今的心腹大患，腐敗貪汙的萬惡源泉。

看似風平浪靜的國債，其實才是打響士族與皇權鬥爭的第一槍。

楚江昭的手段遠比林洄想象中的雷厲風行，國債發行初期必定會受阻力，可短短七日已經被貶謫了五位三品以上的官員，滲透之深可想而知。

為了一視同仁，也為了偽裝便於保護林洄的身份，林洄疏忽了自己也在國債強製持有的列表裡，他上半輩子的賺來的錢在商路被查時儘數充了公，這次幾日前剛從仙客樓那取來的分紅錢，銀子在手裡都沒熱乎呢又被繳納充公了。

林洄體會到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現在林府的日常開支都成了一個問題，必須得拖家帶口的帶著三個青年孩子時不時去郡公府蹭飯，上一次回來還順走了點江鬱的宣紙和墨條，日子過的淒慘極了。

當然，郡公府壓根不差他那點東西，江鬱也對於他們意外的到來表示歡迎，美食不重樣天天換著法做，除林洄外幾個人肉眼可見的圓潤了一圈。

就連江鬱都疑惑：“為什麼連我都胖了，你卻比以前還要輕減了？”

林洄沾了點墨，筆耕不輟：“有嗎？大概老毛病犯了吧。”

聞言他心裡更難受了說：“藥不能停。”

林洄沒聽見，以為他在自言自語，點頭附和一句嗯，結果當天下午一碗黑黢黢的苦得讓人眼睛發綠的藥汁就被送到他手上了。

林洄：“一定要吃嗎？”他快對中藥產生PTSD了。

江鬱點頭，不容置喙，手裡有一盤杏仁豆腐。

抬手，仰頭，一口咽下，動作一氣嗬成，苦到他心底發慌，痛苦扶額，江鬱自然而然地將杏仁豆腐遞過去。

“傅野回東境了？”他邊吃邊問。

“是，第二天夜裡就走了，他在盛京不但幫不上忙，朝廷上下還會人心惶惶。”

林洄有點疑惑：“那他為什麼回來這一趟呢？”

江鬱突然就不說話了。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桂花蜜放的多，杏仁豆腐偏甜，林洄壓下嘴裡的苦味就不再吃了。

江鬱垂頭歎息一聲，“就是你想的那樣。”

說實話，林洄沒有感到特彆震驚，反倒覺得這事合情合理，兩個瘋子。

“可我記得你說傅家人都是手握重兵的狼子野心，傅野這麼做是打算徹底舍了傅家？”

江鬱搖頭道：“不全是，傅家人是在傅野的父親戰死沙場去世後傅二襲爵才逐漸顯現不臣之心。”

傅家嫡出一脈有三子，傅野的兩個大哥都隨傅老將軍戰死沙場，當時傅野年幼，傅二短暫的襲爵就想著除掉傅野徹底取而代之，時逢端王謀反，乾脆就向其稱臣示忠，可哪成想傅野沒死，不但沒死反而多年後重新殺回了盛京，隨著楚江昭登基傅野才將家族叛徒斬於刀下。

“那不正好麼，省得麻煩了。”林洄說。

“可問題在於，傅二的那些孩子們。按理來說，謀反是誅全族的罪過，傅二整日花天酒地，屍位素餐除了嫡出子寵妾，那些孩子過得都很可憐。”

林洄眯起眼，了然於心，這些孩子是殺還是留才是個問題。

若殺，傅家從此絕後，若留，恐怕日後會養虎為患。於是楚江昭和傅野爆發了第一次爭吵，為君者不該優柔寡斷，斬草除根的道理誰都深知，畢竟皇帝自己就是端王沒除根才留下的禍害；可傅野的想法與皇帝相悖。

“那如今那些孩子怎麼樣了？”

“還在傅家養著，但他們之中好壞不一，良莠不齊，說不定哪個就會是個禍患。”江鬱輕聲道，他的態度偏向前者，多從他敬愛的兄長角度出發。

但其實這些表麵上是皇帝和傅野因為傅家十幾條的人命在起爭執，其實最本質的原因是兩者之間的信任產生了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