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在我重複我母親的命……(2 / 2)

骨科 林二 4752 字 11個月前

可我依舊在努力使自己開心,因為我答應過母親要好好長大的,所以我要不斷地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新家庭也許會很好呢!新的媽媽也會很溫柔,據說還有個弟弟,肯定特彆特彆的可愛!

懷抱著這樣的期許,我總算是鎮定了一點,這時目的地也到了。

車子停在了一棟大彆墅的門前,我下車後接過了司機替我拿下來的行李箱,跟著等在門口的傭人一同走了進去。

靜悄悄,冷清清的。

這麼漂亮的房子裡,靜悄悄,冷清清的。

我低著頭不敢隨意打量,直到傭人將我帶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告訴我這就是我的房間之後,我才抬起頭來向這個也不喜歡我的中年婦女道謝,然後提著行李走進我以後的住處。

房間很大,帶獨立衛浴還有陽台,比我和母親之前租住的房子要大了許多許多,但裡麵的布置卻相當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個衣櫃。

青灰色的色調,冷得有些滲人。

我不太喜歡這個房間,但我也無法去向父親反映,人要學會知足,對現在的我來說,能有個地方住就是萬幸了。

——

房間實在大得過分了,我少量的行李完全不足以填滿它的空曠,空蕩蕩的感覺令我極度的不適。

我在房間裡走了幾圈想要適應一下,可走著走著,最後還是彆扭地躺上了柔軟的床,睜大眼盯著黑色幾何體拚湊起來的吊燈,一動不動地開始發呆。

一直到敲門聲響起才把我驚醒過來,我坐起來懵懂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哪裡,隨後急匆匆地跑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之前領我進來的傭人,她麵無表情的看著我,說吃飯了。

說完她走了,我關上門又愣了一會兒,對著巨大的鏡子整理好了頭發和衣服,確定自己形象還算過得去以後,才緩緩開門出去。

走到餐廳,長餐桌上有兩個人正麵對麵安然坐著,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我沒見過的陌生女人。

那女人於燈光下安坐,美得不可方物,妝容精致,穿著華麗,脖子上戴著一串熠熠閃光的珍珠項鏈,手腕上卻突兀地係著一條陳舊的紅繩。

我停下腳步,靜望著那個女人,腦子裡空空一片,局促而茫然。

父親輕咳了一聲,把我驚醒過來,可他卻不看我,隻是沉著聲音對我介紹,“我的夫人,你叫阿姨就可以了。”

女人隨著他的話抬眼側頭看過來,淺色的眼眸裡看不出絲毫情緒,既無鄙夷厭惡,也無同情可憐,平淡地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可我是他丈夫出軌的產物。

我羞愧而自卑地低下了頭,輕叫了一聲阿姨,她頷首算是應答,而後起身離席,路過我時香風襲動。

我被震住了。

她身上,有母親的味道。

麵對滿桌豐盛的飯菜,我依舊是食不下咽,強迫自己吃一些東西後,便放下碗筷,成為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離開餐桌的人。

回到房間,我先找出睡衣洗了澡,又坐在床沿發了好半天的呆,然後才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日記本準備寫日記。

日記本是母親許多年前送給我的,相當的質樸,硬質封麵上印著風吹樹葉的圖案,我轉著動三位的滾輪密碼鎖輸入母親的生日打開本子,翻到最新的空白頁開始落筆。

【4月12日星期四陰

今日告彆了媽媽,開始了沒有媽媽的新……】

筆鋒驟然停頓,我剛寫下一行字,就聽到咚地一聲巨響,與此同時做出反應的是我那狠狠震動起來的房間門。

再之後,少年人微微嘶啞的叫囂想起來——門外的人讓我滾出去——但我對此有些遲疑,因為我已經猜出了門外的人是誰。

那是這個家裡唯一的男孩,是隻比我小幾個月,跟我同母異父的弟弟。

麵對阿姨我尚且自卑羞愧,麵對這個孩子我是同樣抬不起頭來,我不太想和他碰麵,而且看他這來勢洶洶的架勢,估計也不是好相與的。

可我又不得不麵對。

深吸一口氣,我給自己做了心個理建設,又拉扯出一個溫和的微笑,然後天真地幻想這個弟弟或許還是可以交流的。

但眾所周知,幻想就是用來打破的,我一拉開門,甚至沒看清弟弟的臉,迎麵而來的一記重拳,重重的,非常重地砸在了我微笑著的臉上。

巨大的衝擊力把我砸得倒退幾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我茫然地撐著地板,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比起打針那一瞬間的刺痛,被拳頭砸到的痛感來得要更加遲鈍,我茫然了許久才感受到右臉火燒火燎的疼。

但我壓根顧不得臉,神思一回籠就抬頭去看那打我的人。

那人站離我一米遠,微揚著下巴,一副倨傲囂張的模樣,低垂眼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裡充斥著鄙夷與不屑。

好漂亮的孩子,可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可怕。

這就是我對他——我同父異母的弟弟的第一印象。

很多年以後我都在想,為什麼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不是暴力狂,大概就是因為他有一張漂亮的,肖似他母親的臉。

當然,我也會永遠記得他的眼神,因為這種眼神不隻是現在,還有未來——如今的我還完全不知道的未來,我一次又一次被這樣的眼神凝視著。

一次又一次被瘋狂淩虐。

可這到底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的我在被他砸了一拳後,又被他冷笑著揪起壓在了牆上。

然後他對我揚起了手掌,那動作分明是想給我一耳光,我驚懼極了,瞪大了眼睛瘋狂搖頭,掙紮著妄圖逃離,可他緊緊按住了我,甚至提起膝蓋頂住了我的下身。

我僵硬著身體不敢再動了,認命地閉上眼睛,隻希望他下手能夠輕一點。

然而忐忑地等待許久,預想中的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來,我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卻正好對上他冰冷的眼神。

徹骨的寒意自心臟向四肢百骸蔓延,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空曠房間裡隻響起了清脆響亮的巴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