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和小偷兩個標簽在聖誕節事件過後緊緊附著在了我身上,“孤零零”這個詞在我身上逐漸具象化,我不僅沒有朋友,也在流言蜚語中失去了跟他人交往的念頭。
但高二的上學期,我交上了一個奇特的朋友,或者說是家人也不為過,我真真切切將它放在了我的心裡,它卻隻短暫地陪了我兩個月。
上高中後,我放棄了司機的接送,改成走路上下學,而它——一隻黑色的小野貓就是在我放學路上撿到的。
初遇時,它正在躲避一隻大貓的追捕,猝不及防地從路邊竄出來,一頭撞在我的腿上,將我嚇了一跳不說,而且勁兒還不下,都我撞得倒退了兩步。
不過力的作用是互相的,它把我撞了,自己也被反彈力震得踉蹌了一下,隨後便被追來的大貓給按住了。
我幫它把大貓趕走了。
其實我本無心去參與兩隻貓打架的,但它一直掙紮著往我腿邊逃,一雙明亮的金色眼瞳緊盯著我,喵嗚喵嗚,一聲聲叫得淒厲。
我惻隱之心一動,上前跺了跺腳,那大貓怕人,一溜兒就跑了,不過這小家夥還挺恩將仇報,大貓跑了一後,它的哀鳴也一掃而空,凶巴巴地竟朝我齜牙咧嘴起來。
可到最後,它又跟碰瓷一樣,軟趴趴地往我鞋子上一趴,低聲嗚鳴。
我當即哭笑不得,不過看它那可憐模樣,我還是將他抱去路邊,從書包裡拿出了麵包和水喂給它。
它這下倒是乖了,安靜地臥在我身邊吃麵包,粗糙的舌苔不時舔過我的指腹,麻麻癢癢的似觸電般直擊我的心靈。
好喜歡這種感覺,被人親昵,依賴的感覺,如果可以,真想把它帶回家。
但是不可以,畢竟連我自己都是寄人籬下,哪有資格去收養另一個弱小生命呢?
我忍不住苦笑,有時候真的會恨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也恨自己不分好歹,識人不清。
那天,我與它呆了許久,一直到太陽西沉,紅光將熄,我才起身拍拍屁股準備回家。
它很不舍我,扒拉著我的褲子,喵嗚喵嗚急促又黏人地叫,我輕笑著彎腰摸了摸它臟兮兮的乾枯毛發,低聲跟它說明天我再來看它。
如果明天你還在這裡。
我在心底默默補充完,邁步離開,我走不快,因為心中有所不舍,但我也不敢回頭。
不要回頭。
我告誡自己,默默走了許久,許久後我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卻發現它一直跟著我。
它悄無聲息地,一瘸一拐,不遠不近地跟著我。
原來它受傷了,難怪剛才一直臥在我身邊不動,我心頭一顫,木楞地轉身,目光由遠及近看著它邁著顛跛的步伐,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走到我跟前。
即將落幕的夕陽為它披了一層淺薄卻閃耀的光,它仰臉靜靜凝視著我,金色的眸子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它安靜地凝視著我。
這讓我輕易地想到了“審判”這個詞,這是一個高高在上,冰冷殘酷的詞,正如我們現在,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它,仿佛執掌它命運的神。
可實際上我們同樣卑微。
所以最後我還是帶他回家了,將它裹在校服外套裡,瞞著所有人,藏進了目前而言屬於我的房間。
後來我也沒給這它起名字,就一直管它叫貓貓,叫小乖,叫小可愛,因為它真的很乖,很可愛。
它有靈氣又通人性,我同它說不要跑出去,它就一直待在我的房間裡,我說不要大聲叫,它就隻剩下低弱的嗚鳴。
它很安靜,還有點懶,總是長時間地趴在我身邊或是窩在我懷裡睡覺,它也會喜歡扒拉我的衣服,舔我的手,生氣起來就抬爪子拍我的臉。
我給它喂好吃的,給它鏟屎,帶著它出去玩,跟它做好朋友,跟它講那些藏在心底未敢對他人言說的話,我對著它開心,也對著它難過。
我在心中安放母親的地方珍而重之地又放進一隻貓,我甚至想到了,等我以後離開了這個家,我就跟它相依為命。
結果它那麼快就死了,就跟它的出現一樣猝不及防。
而在此之前的半個月,它曾從我房間裡跑出去過一次,當時我慌著了,急忙忙跑出去找,卻意外遇見了另一個人。
敞闊的走廊裡,他與我的貓兒隔著大概兩米的距離對峙。
貓兒對威脅很敏感,渾身毛發炸起,呲牙咧嘴地做出了進攻的姿態,一雙金色眼眸裡泛著我從未見過的凶戾光芒。
他背對著我,我不知道他當時臉上是何種神情,但貓兒一見到我就錯過他衝過來跳進了我懷裡。
這時,他緩緩轉過了身來,我看到了他臉上有種詭異的冷冽,然後一點一點化作嫌惡的玩味。
他朝我走了過來,站在我麵前低頭打量我懷裡的貓。
“你的。”他挑了挑眉問我,口吻卻是如此的確定,好似他心裡早已經明白,隻有讓他如此嫌惡的我才會養出讓他如此嫌惡的貓。
“我的。”我抱緊了貓兒,輕聲回答,強裝著鎮定,無畏地仰頭與他對視。
他現在已經長得很高了,高了我近一個頭,模樣也長開,褪去了她母親影子,越來越像父親,精致而分明的五官,眉眼深邃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