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我在醫院住了……(1 / 2)

骨科 林二 3907 字 10個月前

我在醫院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反反複複地醒來又睡去,不知今夕是何夕。在此期間父親來見過我兩次,第一次來時,他給我帶了一隻貓。

貓是黑色的,也有金色的眼瞳。它又乖又黏人,第一次見麵就在我手上蹭,它那麼可愛,又那麼可憐。

它知道它是被人拿來當替代品的嗎?

但我不會拿它當替代品,就算它漂亮的眼睛,柔軟的毛發,它的一切一切都那麼像我的貓,它也不會成為我的貓。

我甚至恨它,它還活著,為什麼我的貓死了?

掐住它脖子的那一瞬間,我腦中閃過了極度危險的念頭,這讓我感到陌生與恐懼,我幾近慌亂地撤開了手,卻也忽然意識到——

原來我可以是個很歹毒的人。

父親第二次來,是我偷偷跑出醫院,然後被護工抓回來的那一天,我在病房裡崩潰地哭喊。

我想要離開,去哪裡都好,去找母親,去找工作,對,我可以去找工作,我十七歲了,我可以工作,我可以賺錢,我可以養活自己。

我想要離開。

但父親說不可以。

那個男人冷酷地看著我說不可以。

我頭一次向他發出了疑問,“為什麼?”

明明他一點都不喜歡我,明明家裡沒有一個人喜歡我,為什麼不讓我離開?

父親沒有回答,他眼中浮現出我看不懂的神色,那是犀利的審視,我卻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審視我。

許久,許久,久到我的眼淚都凝固了,他才說他答應過母親會撫養我到成年,他還說我也答應過母親的。

我答應了母親要好好聽他的話的。

在我混亂的腦子裡,我竭力去尋覓,終於在層層陰影的覆蓋之下,找到了母親曾經對我說的那句話。

“你要聽爸爸的話。”

是了,媽媽說過讓我聽爸爸的話,我聽媽媽的話,所以我要聽爸爸的話。

這貌似是一個邏輯閉環,但其實這毫無邏輯可言,我對著父親搖頭,眼淚像奔騰的河。

我難過的簡直不能自己。

可媽媽從不讓我這麼難過。

父親最後離開的時候說等我成年了就放我離開——或許從他用“放”這個詞的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不對。

但我並沒有,我甚至因此而期待了起來,我開始期待成年,期待未來能離開這個毫無人情冷漠的家庭。

懷抱著期待,我的身體狀況以肉眼可見的狀態好了起來,等我達到出院標準的時候,已經到了學期的末點。

我所在的私立學校並不像普通學校那樣重視文化成績,但我沒有參與任何學校社團,在學校裡隻能學習。

因此返校後我全心全意投入了學習之中,開始自學缺課落下的那些課程。

那年我17歲,在追尋自由的路上,我遇見了這個世界上最明亮的光。

校園後麵有個小樹林,人跡頗為罕見,我經常一個人去那裡背書,但在某天的一個放學後,我卻在那裡遇見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非常高大的少年,他有著輪廓深刻的五官,圓潤而黝黑的眼眸,柔軟的頭發微微打卷,棕色的皮膚看起來很健康。

但他不怎麼愛說話,就像我一樣,所以在初遇淺淺的驚訝過後,我們相安無事地開始做自己的事。

我在背英語,他在練習普通話。

他的口音有些重,卻並不粗魯,嘰咕嘰咕還有點軟糯,而他為了找準字音,一字一句地讀,像幼童學語一樣,聽著有點傻氣。

我偶爾會停下來聽他讀書,他低沉而柔軟的聲音讓我感到愉悅與放鬆。

我慢慢習慣和他相處,儘管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們也從來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他臉上帶著紅腫的痕跡來到小樹林的那一天,我一眼就明白了他經曆了什麼,那一瞬間我心中突起的怒火讓我不知所措。

我變了。

但好像又沒變,我什麼也沒做,隻是從書包裡拿出常備的消腫藥物給他送了過去。

他用毫不意外的眼神看著我說謝謝。

我擺手表示不用,但就在我轉身離開的那一刹那,他出聲叫住了我。

“你好,我叫楊光。”他的語氣不帶絲毫遲疑,他告訴了我他的名字。

而我的猶豫顯得那麼的怯懦,我遲疑了很久緩慢回身對上了他的黝黑的眼睛。

他的眼裡閃著我許久,許久都沒有見過的光,我說,“我叫顧與光。”

自那次交換姓名過後,我和楊光的關係終於有了進展,並且進展飛快,不禁交換了聯係方式,還經常在網上聊天。

他沒有對我隱瞞他的身世,被母親遺棄的私生子,之前一直與外公生活在鄉下,直到外公去世了才被父親帶回家。

這一切的一切與我何其的相似,卻又與我大相近庭,至少我不會在彆人欺淩我的時候反抗,還把彆人打得鼻青臉腫。

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更強大,更堅強,更無畏,也更了不起的自己。

在那個時候,他幾乎成了我人生的道標,我竭儘全力地想要向他靠近。

但我當時的狀態並不好,我厭食,失眠,臉色蒼白,瘦骨伶仃像個垂死之人。

他不忍地看著我,直言不諱,“你需要去看心理醫生。”

“好,我去。”

其實父親之前為我找過心理醫生,但我從來不配合,還偷偷把開的藥都丟了,但楊光說了我就會聽,更何況他說會陪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