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錢眼開,仿佛是把自家客卿賣了的胡桃自不必說。當沿途有盜寶團出現,鐘離似乎還往後退了一步,以方便她更好地上前打鬥的時候,陸遙就明白,此趟他也不會出手。
心裡明白是一回事,但動手時背後總是有一位高手看著自己,大約也不能很自在。
她有心問他:“鐘離先生不出手嗎?”
鐘離單手托腮,沉吟道,“護衛之責本是姑娘和柳員外之間的契約,論情論理,我沒有乾涉的理由。”
陸遙輕拭著劍身,“我倒覺得,你並非岩神的信徒,怎麼現在反而口口聲聲都認同他最提倡的契約了呢?”
“信仰與否,和尊重契約精神無關。倒不如說契約二字之於璃月人生活中的滲透,遠勝於岩神摩拉克斯。”鐘離淡淡道。
“嗯。”陸遙點點頭,“今日傍晚就要到輕策莊了,不知鐘離先生有何想法?”
她這句話問得實在曖昧,換做旁人可能聽得一頭霧水。但鐘離卻點了點頭,似是明白她在說什麼,隻答道:“正所謂橋到船頭,水自流處。我想姑娘也是這樣想的罷。”
“正是。”陸遙輕笑,抬頭眼前已是層層疊疊的梯田,無數野花綻放山野,在四合的暮色中猶如仙境。
“諸位,前頭就是輕策莊了!”隊伍前頭的向導說道。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莊,在早先便訂好的茶館歇息了片刻,用過晚飯便出發繼續向北。直至月上中天,他們才抵達了柳員外的老宅。
按計劃,往生堂的人就要在此時行做法事。三更天正是人間近幽冥時分,“道上人”自有他們主持儀式的規矩。隻見家丁們把柳老爺子的棺槨放在祠堂中央,正對北方,往來自有人放下帳幔,簪上素花,端上香爐,點上三柱上好的降真香。
在嫋嫋香煙中,鐘離戴上手套,手執明器步入靈堂中央,正欲開口念詞。
一縷劍光卻先於月色到來。
那是何等淒清的劍影,又是何等的摧枯拉朽。隻一息間,他們身後便橫倒了三四具身穿夜行衣的屍首。
“你……你們,陸姑娘,這是何意?”年輕的富商似是怕極,一手捂麵,一手抵在前方,“我和諸位無怨無愁!”
“這話該我來問你,柳員外。”陸遙冷冷道,“我受你之托,護衛全隊,可你……為何要我們的命?”
“鐘離先生,還不出手麼?”
“員外,多有得罪。”一個人影從暗處走出,正是剛才還在靈堂中央的鐘離。那雙本應用來主持往生之儀的黑色手套此刻正橫在柳員外的脖頸間,力度不輕不重地按上咽喉命門。
她早說過,習武到她這種境界,便很容易辨知他人的善意。
起先她隻以為是生意人自然的提防,直到那股惡念在越過天衡山後愈發滋長,並指向他們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這是一個早已布置好的局。
然而這逼問的局麵並不如她所想。
鐘離神色微變,幾乎是在下一秒,黑氣從柳員外身上漫溢,劇烈的爆炸自他為中心向外擴散。陸遙隻來得及撲向身邊一部分的人將他們從爆炸中心帶離,回頭一看,鐘離也正拉著剩下的人逃出爆炸範圍。
兩人對視一眼,隻見棺槨中果然空無一人,隻餘一些充數的石頭和棉被,此刻也被炸得四散。就連隻言片語都未留下的柳員外,如今也僅餘地上的一堆餘燼。
陸遙本正欲上前查看,剛邁出一步,卻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地動。腳下的土地仿佛自有意識一般張開了一條縫。
原來一切都是計算好的。爆炸是,這機關也是,甚至開口已經算好了範圍,就等逃離爆炸,自以為逃出生天鬆懈的那一刻。她驚駭至極,隻來得及把身旁的無辜人群奮力一推——
下一刻,她的身影便被深淵吞噬其中。
餘光中,隻看到地麵上的鐘離似乎朝下奮力一躍。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拉住了她的,帶著硝石、岩碎與塵土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