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成停手時,天色已將晚,白日裡的光亮早被沉壓壓的黑雲遮了個透實,冷風如刃,似又要落雪。
李慎玄最後倒在了一片猩紅的血泊之中。
德成的鞭笞並未留情,相反,下手極為狠重,幾鞭下去,李慎玄身上的宮服就碎裂開來,鮮血迸濺,灑了滿地。
饒是如此,李慎玄還是硬挺了過去,自始至終,連一聲痛呼都未曾有過。
不過,責完這一百下後,德成卻並沒有住手,他不疾不徐地轉動手柄,最後,竟轉了鞭頭,朝著李慎玄的襠-部猛地抽打而去!
一鞭又一鞭
一鞭重似一鞭。
偏那處是空的。
不痛。
鞭梢甚至挨不上皮肉,隻擦著布料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昭示,他和彆的男人不一樣。
辱極了人。
尤其是沈玉葉還被勒令跪在一旁觀刑。
德成卻好似入了癮一般,他眼看那李慎玄的表情愈發痛苦,蒼白的臉上便浮出少許快意。
直打到李慎玄再受不住,怒急攻心,噴吐出一大口鮮血,才算作罷。
“這次有李掌印代你受刑,下次再敢犯錯,本宮不會再輕饒你。”
德成神情淡漠地喚人將暈死過去的李慎玄抬走,才轉而收起染血長鞭,走至沈玉葉跟前,俯身抬起他的下頜,平靜地說道。
沈玉葉不說話,隻用烏潤的眸子望向德成。
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被嚇壞了,沈玉葉的身子一直細細在抖,連帶著嵌在眼上的那對密長羽睫也在抖。
楚楚生憐的。
德成移開眼,重咳幾聲。
他的身子已經不大行了,這番親自動刑,早便是體虛氣短,看著是又要回東宮用湯水吊著了。
院門外候著的宮人聽著動靜,趕緊取來了一件紫貂絨的麾衣要給德成穿上。
德成搖頭,看了眼仍舊跪縮在地上隻著了單衣的沈玉葉,接過麾衣,披到了他的身上。
德成又俯身為他係好帶子,兩人挨得極近,沈玉葉甚至能感受到德成溫熱的唇瓣幾乎就快要擦過他的耳廓。
隻這稍稍一瞬,沈玉葉的身體就像是突然被打通了某項開關,一種熟悉的感覺,隨著男人氣息的逼近,迅速襲遍全身。
怎會如此?
不,不可能,應是錯覺才是。
他下意識地偏頭要躲,卻忽被德成寬大的手掌按住。
德成的手沿著他的發絲,一點一點向下,直至撫住他冰涼的臉頰。
“本宮怎覺得,葉兒如今好似越發不聽話了。”
德成語調溫柔,卻隱含怒意。
沈玉葉心慌意亂。
就在他以為德成又要掌摑他時,德成卻放過了他。
隨後,便抬步從沈玉葉身邊邁過。
唯有一句壓得極輕的話,夾雜著隱約的咳聲,散在風裡。
“日後記得聽話些。莫要再惹本宮生氣。”
*
沈玉葉的身子依舊在無力地發著軟,呼出的氣也燙得驚人。
待德成的人皆離開了,沈玉葉才動作遲緩地拾起自己的衣物穿上,又將那件繡了金線的麾大衣抱起,趁鬆覺還未回來,塞進了自己臥房中的衣箱。
沈玉葉特意翻出了一些舊衣物,好將麾衣壓去最下麵,還在箱外上了把小鎖。可一思及鬆覺這奴才每隔一陣兒就會以替他收拾為由翻動他的東西,遲早會被發現,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此時,身體裡那種奇怪的感覺已經漸漸消退了。
沈玉葉隻當是錯覺,冷靜下來後,又暗想若要依著他現在的處境,想要再逃出去,怕是困難重重。
上次逃跑失敗,鬆覺隻怕會對他愈加防備。
宮裡近來也不太平。
德成,李慎玄,他的父親,包括當今聖上,哪個不是在盯著他。
端王世子的這重身份,於他而言,更像是個逃不脫的枷鎖。
更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若真離了端王世子的這重身份,他也根本就無所依仗,哪怕逃去天涯海角,隻要德成想,東宮遍及天下的情報網依舊能夠找到他,再把他抓回來,繼續困在皇城中,做著他那倒黴亡兄的替身。
他不能再衝動。
更何況,他在逃離之前,還要為沈氏一族謀好後路。
現如今,有一個人,或許倒能夠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