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的反應比我想象中的要冷漠一點,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慶幸還是不滿。從第一個【犧牲者】天內理子出現開始...從星漿體事件回來開始,五條悟就和以前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如果說在那之前他還是能夠肉眼可及的存在,那麼那次任務一身血回來之後,他的身上那種橫跨在【神子】和【凡人】身上的界線逐漸開始模糊。
咒術師在經曆了一定生死離彆之後總會出現某種內心的動搖和懷疑。我也有,夏油傑也有,七海有,灰原有,夜蛾老師也有。可是在我看見五條悟的時候我卻不知道該不該去想象,他有沒有這樣的時刻。
天內理子下葬的那天,我站在他們兩個的旁邊,夏油傑壓抑著的掙紮還有跡可循,但是五條悟...
手上的雛菊放在了天內的墓前,我盯著上麵笑顏如花的少女那黑白色的照片,低聲詢問著。
“他還好吧?傑さん他。”
穿著高專製服的少年頓了頓,他扯開一個弧度不明顯的笑:“還好。怎麼,這麼擔心他?”
我看了夏油傑先一步離去的背影,他看上去走得有點急,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麼、想從這裡逃離開,跨著長腿三兩下就走出了我因為蹲下而變得狹隘的視野。
我和五條悟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停在天內的墓前。
說實話我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去讓這凝結的氣氛活躍起來。沒有直接參與事件的我,好像說什麼都無用。即便知道了盤星較的內幕,知道了那些人渣都做了什麼,但真正經曆生命在麵前消逝的人並不是我。
“我也擔心你。”我坦白道:“傑さん那邊我稍後會再去問的,倒是五條大少爺,你看起來也不太好。”
“我沒有受傷。”
“我不是指身體,而是指這裡,或者說這裡。”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臟和大腦:“有人對你說了什麼?還是說你看見了什麼?”
站直的五條悟俯視著天內的墓碑,同樣也俯視著蹲在牌位前的我。背光的人,他的眼睛似乎除了在看眼前的東西之外,更像是在俯視並沒有存在在這裡的某些東西。
那場打鬥中勢必發生了什麼,我交給五條悟用來凝成盾的礦石碎成了粉末,顯然是受到了堪比特級的打擊。但他回來的時候除了身上帶血以外沒有任何傷口。
連反轉術式都學會了嗎?
我想那一刻,我估計可以猜到夏油傑的感受。原本並肩同行的夥伴突然成為了越級的存在,自己卻無論如何都沒法真正追上他。
人與人之間若一開始隻是仰望和被瞻仰的角色還好,但如果從身邊變成了身前,反差帶來的自我懷疑就會把隔閡無限擴大。
他們避而不談那時的事件,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死去的天內理子到底引爆了什麼。而這一切等我短暫地返鄉回家,接收了家臣的情報之後才知道。
為什麼那個任務不派我去呢?這很古怪,雖然他們兩個在咒術師裡麵已經堪稱頂尖,但這種圍剿式的刺殺,再加上一個全能型的輔助控場要更為保險吧。為什麼在全班召集的情況下,我被外派去和彆的咒術師做任務了。
好像有誰要把我和硝子從他們身邊支開一樣,除了硝子以外我是高專唯一一個擁有能簡易治愈傷口能力的人...但從天內理子那個乾脆利落的彈孔來說,我沒辦法扭轉乾坤。
那麼是誰不希望我去治愈誰?不希望我成為變數?
根據硝子的說法,五條悟回來的的時候,血跡大部分是在大腿、衣領,已領處的血跡最多,那他肯定在某個時刻已經遭受到了致命傷,但反轉術式把他從門那邊拉了回來。
我的盾(礦石)在麵對特級的時候還是沒什麼用。我還是沒能介入到他的世界裡麵。
“有時候我會想,明明我和你認識的更早一點,但是你跟傑さん的關係卻變得比跟我更好。”
我歎了口氣,站直身體的時候感受到腿在泛酸。
“怎麼突然說這個?”
“沒什麼,無聊的感歎罷了。話說...你...我覺得你得多看著傑さん一下。你們男生很要好吧?他看起來似乎因為這件事的影響很大。”
“我總感覺...他好像有點動搖。”
“傑嗎。”五條悟皺眉,“他和以前一樣吧,那時候還阻止我了。”
“阻止?”
“啊,把盤星教的那些教眾殺掉的提議。”
“...確實是你和他會做得出來的事情。”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氣。雖然我在看到家臣遞上來的資料時,腦子裡也有閃過這樣的念頭,但和我不一樣,五條悟估計當時真的是想這麼乾的。
傑さん當時還能阻止他的話...應該還沒有到會被黑暗麵壓過去的程度吧...但是傑さん是普通人出身的咒術師,對於這種群體式的黑暗麵可能看過的並不多...
“從剛剛開始你在擔心什麼?”
我的麵前橫進了一隻寬大的手掌,揮舞的小型旋風吹起了我的前發,五條悟放大的臉撞進我的視線,他的呼吸淺淺地打在我的臉頰上,不知何時他摘下了那雙墨鏡,蒼藍的瞳孔像是澄淨的藍色琉璃球一樣倒映著我有些陰鬱的臉。
“...太近了。”我一隻手推過去想把他推開,卻懸在了半空被【無下限】停住。
這個時候要這麼耍賴皮?
我無奈地敲了敲把我擋住了的【無下限】:“悟さん,不要這樣盯著我。”
“我也不喜歡這個姿勢,但你太矮了。”
“....我不想在彆人的墳前揍你。”
“你也做不到吧?”
“....呼。如果你是想我冷靜下來的話,我是冷靜的。”
我深呼吸著,坦然地麵對著他的審視:“我沒事。”
“撒謊。”
五條悟轉了個身,走到我的身後推著我的後背往前走:“聽到我和傑受傷回來你跟天塌了一樣。有這麼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