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寧戈原本砍著枝丫的手定在了空中,片刻的怔愣後,他低低地笑了,碎發垂在眼前,掩住了眸子裡的波濤,“我以為你會生我的氣。”他也就隻頹了一小會,便繼續勾起那沒心沒肺的笑,“我都準備好了禮物要向你道歉了。”他指了指地上的花瓶,已經有幾個花瓶被插上了梅花,他擺的非常好看,比街頭上的女孩賣的插花還要好看。
餘暉沒有說話,他現在的心情算不上好。
“顏太傅回去了?”寧戈問道,他指了指隔壁的院子,“今晚那裡沒亮燈。”
餘暉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思索了一下,“你似乎很不喜歡他。”
“我哪有資格不喜歡他啊,”寧戈整理花束的動作停都沒停一下,說出的話卻諷刺至極,“再說人家堂堂四世三公的世家貴族,又怎麼會在意我這個混江湖的人喜不喜歡。”
餘暉沉默著看他的動作,寧戈沒有把手裡的花放到花瓶裡,而是從懷裡掏出了一條紅色的繩子,紮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便把手中的花束遞到了餘暉的麵前。
他帶回的梅花比餘暉見過的所有都要鮮豔芬芳,這並不是他的錯覺,寧戈看著他收下,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真實,他也沒有繼續去侍弄地上的梅花,而是眼眸含笑的看著餘暉,像是在邀功,“怎麼樣,好看嗎?”
餘暉非常誠懇的點了點頭。“這可是我母親親手種的,”寧戈笑著說,他在回憶記憶中難得的美好。
“你母親,與顏太傅有關係?”餘暉捧著那束花,原本手裡的燈被寧戈放到了兩人中間,並不明顯的燈光印在兩人的臉上,恍恍惚惚、明明滅滅。
“與母親有關的並不是顏太傅,而是他的妹妹。”寧戈沒有隱瞞,他撇了撇嘴,意識到餘暉就在對麵,忙不迭的勾起笑容,提醒道,“我隨母姓,我的那位父親,”他看著餘暉,似乎很是淡然,“他姓林。”
餘暉看上去並不意外,非常淡定的吐出了一個名字,“林師?”
“想知道嗎?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寧戈看著他,眼裡的柔情並非作偽,“反正也隻是一個無聊俗套的故事。”
“我最近沒學什麼東西,”寧戈來之後便同他定了個賭局,餘暉每學會他所教的一件東西,寧戈便告訴他他的秘密,當所有秘密說完,他會為他做一件事,餘暉看著燈光,很多時候他都是這般對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模樣,“而且我很確定,你最近教給我的東西,絕對不是魏躍想讓我學的。”寧戈是傳聞中天下第一劍客的徒弟,魏躍估計也隻是想讓他教他武藝而已。
“我今天比較開心嘛,而且我是在教給你我二十多年的經驗教訓,”寧戈聳了聳肩,“溜門撬鎖出老千,你不能否認這可是難得的生存技巧。”
“你臉上的笑也是嗎?”餘暉從燈光中移開視線,看著寧戈帶著燦爛笑容的英俊麵孔,那雙眼睛時刻溫柔的注視著他。
“是啊。沒被師傅收進門之前,我是在街頭流浪的,最開始我不會笑,然後所有人都討厭我,”寧戈的兩根手指摁在了嘴角的地方,微微向上挑起,弄出了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然後我學著笑,不過很難看,”他手指微微動了動,就變成了他平素掛著的笑,“後來笑多了,就變成這樣了。”
“你也學著多笑笑嘛,你長的這麼好看,笑一笑說不定有人把整個天下都捧著送給你。”他一隻手戳著自己的臉,另一隻手捏了捏餘暉的臉。
寧戈在餘暉麵前一直是這麼笑著的,因為在他眼中這是自己最好的模樣。可是今天他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了,自顧自的在餘暉麵前耍著猴戲。
可是就像是不在意他平常的笑容到底真實還是虛假,現在餘暉也不在意他所有丟臉的模樣。
餘暉看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或者是他敏銳的察覺到,現在的寧戈會給他所有想要的答案,“第一次見麵,你就告訴了我的名字,”他偏了偏頭詢問道,“如果那一次也是賭局,那麼我贏了什麼?”
他的這個問題讓寧戈愣住了,他放下了手指,然後靜靜的看著他,餘暉的那雙眼睛好看極了,像是囊括了世間萬物的最美麗結晶,寧戈伸出手,他撫摸著餘暉的臉,“你想知道?”
“嗯。”餘暉點了點頭,他倒是罕見的感興趣了。
“那就把他當做最後一個賭注吧。”雖然餘暉已經猜到了,但是對一個賭徒來說,是不會讓對手知道自己到底握著什麼,他捏了捏餘暉白嫩的臉蛋,笑著說,“好了,現在去睡覺吧,好不容易顏太傅走了,明天我帶你出去玩玩。”
“你不得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餘暉問道,他話語落下,一個黑衣人從黑暗中出現,跪下了餘暉的身邊。寧戈嫌棄的把他往旁邊攆了攆,然後心疼的撿起了地上被那人壓碎了的梅花瓣,看著他越發的沒有好臉色,但是他到底還得問一下,“所以,可以嗎?”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傳到京城。
“可以。”暗衛回答道,跪在餘暉的身邊,他有些畏懼,就像是麵對陛下一般的畏懼,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我不管你們有多少人要跟著我,”餘暉捧著花,他的目光低垂在細細的花蕊處,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平淡的說道,“如果上次那件事再發生在晴兒的身上,”他轉頭看著暗衛,餘暉的眼睛素來是冰冷的,但是對寧戈和對他,兩種冰冷還是不同的,“上一任首領的下場,就是你的。”
寧戈喜歡帶著餘暉到處亂跑,而餘晴又非常依賴他,會走路之後,他就搬著小板凳蹲在門口等著餘暉回來。一個這麼漂亮的小孩子,家裡隻有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哥哥,還有一個看上去就不怎麼靠譜的人,有人趁著兩人出去的時候動了念頭也不足為奇了。暗衛發現的並不及時,因為他們並沒有在餘晴身上花太多的心思,雖然在餘晴被偷走後便立馬追回了他,但是餘晴還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餘暉說的,就是那件事。
他說完便拿著花站了起來,他掃視了一眼地上的梅花,“搬到我的房間吧。”寧戈聽到了倒是很開心,也不用那些暗衛動作,他一個人就哼哧哼哧搬著花瓶往餘暉的房間裡走,餘暉就捧著那束花看著他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