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季倒是沒有北方那麼寒冷，但是雍城的冬季絕不算是溫暖，甚至偶爾還會下雪。就在這樣的隆冬，在角落裡蜷縮著無數的衣不蔽體的人，地上的汙水結成了灰色的冰塊，似乎連土地都是肮臟的。

餘暉穿著白衣，這是魏躍最喜歡他穿的顏色。他現在十三歲，身量已經很高了，身形修長纖細，露出的幾處肌膚比罕見的雪花還要潔白，長長的黑發隻是簡單的束起來，垂到腰肢處，顯得俊逸清爽，整個人與這地方格格不入。

“把兜帽帶上，”身後寧戈的聲音傳來，他掃視了一圈，那些蠢蠢欲動的不知名惡意被震懾了，然後隱藏了起來，餘暉有些不解地看著他，他笑著解釋，“算是為了那些不知道好歹的人，否則明日這裡不知道多出多少被剜去眼睛的屍體。”魏躍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餘暉聽話的帶上了，但是哪怕如此，他就站在那裡，周身的氣度就讓人移不開眼睛。

“餓了麼？”寧戈問，“去吃飯吧。”

“這裡有嗎？”餘暉有些懷疑。

“自然是有的，請吧。”寧戈躬了躬身，請餘暉先走，但也隻是做做樣子，畢竟需要他帶路，他一邊走著一邊解釋，“這裡是貧民窟不假，但是這沒有人管理，中心處，可是什麼都有。”

街邊的一個小攤上，端上來的飯菜顏色一看就不太對勁，寧戈吃了一口說了一句沒毒之後，便放下了筷子，看著餘暉吃。他見到餘暉的時候，他才五歲，就已經把餘笙所教的禮儀學的很好了，看餘暉吃飯簡直就是賞心悅目。

“好吃嗎？”寧戈問道，誰料餘暉眉毛都沒皺一下，放下筷子中肯的回答，“比母親做的好吃些。”

一句話就把寧戈想說的話堵的死死的，他咳嗦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隻能沉默了下來。

他一直掃視著四周，死氣沉沉沒有半分的生機，過了一會他輕歎一聲，“眾生皆苦啊。”

他帶餘暉，穿過了半個雍城，似乎隻是為了說這麼一句話，說完便沉默了下來。

餘暉點了點頭，也不再言語。

一年後，魏躍親自來著雍城。他已經許久沒來這裡了，足以見出這次的事情到底多麼嚴重。

院門緊緊的閉著，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餘暉，餘暉站在主屋的門口，兩人之間隔著已經被生生打斷了雙腿的寧戈。

行刑的人非常的專業，是一寸一寸的敲碎了他的骨頭，餘晴站在餘暉的身邊，餘暉想把他送進屋，但是卻被魏躍阻止了。

餘晴被嚇的一直哭，餘暉捂住了他的眼睛，輕聲安撫，“乖，閉上眼睛。”血液飛濺在了他的眼角，緩緩的流下，像是一滴血色的淚。

“是我讓他帶我走的，你拿他撒氣做什麼？”餘暉冷冷的看著魏躍，魏躍坐的地方不遠，但是恰好是血液飛濺不到的地方。

魏躍站起身，行刑的人急忙讓開道，他踩著一地的血液走到餘暉的身邊，拿出潔白的手帕擦拭著那一滴血液，他輕輕歎息，“那我怎麼舍得拿你撒氣啊。”

寧戈用來握劍的右手已經被砸碎了，不時地傳出痛苦的嗚咽。餘暉被他的嗚咽吸引了過去，對上了寧戈的眼睛，那雙眼睛依舊是明亮的，他在餘暉麵前永遠都表現出自己認為最好的一麵，哪怕如今渾身浴血依舊如此。

魏躍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但是他甚至懶得轉身，隻是側頭看了一眼，毫不在意。

“我想和他說句話，”餘暉抬起頭看著魏躍，“帶著你的人出去。”

魏躍挑了挑眉，但是也沒反對。示意手下帶上餘晴，便率先離開了。

魏躍離開之後，餘暉沒有說話，一雙眼睛注視著地上已經幾乎不成人形的寧戈。寧戈知道魏躍離開了，他似乎是想說什麼話，但是沒能說出口，咳出的一口血裡帶著破碎的內臟，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顫抖著說出口，“來我身邊，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