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雍城內來了個奇怪的人,雖然那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到的是雍城。
雖說是常年戰亂,但是雍城因為位置並不重要,所以離戰火還算是比較遠的,是以對這種怪人,城裡的人也並沒有多少防備的心思。
那人來了之後便坐在了一個角落裡,他身上的黑衣雖然灰塵撲撲的,還有些破損,但看上去便是極為名貴的材質,不是這種邊境小城該有的富庶。
他垂著頭,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一片空地,頗有些喪家之犬般的落魄。
周遭不知何時傳來了孩童嬉鬨的聲音,眼前的空地也慢悠悠的滾過來一個看上去極為精致的小圓球,然後慢慢的滾到了他的腳邊。旁邊的孩童嬉鬨的聲音也似乎猝然間停止了,傳來的變成了有些害怕的商量聲。
片刻後,一個孩子走到了那人目光前的空地上,似乎是個很活潑開朗的孩子,他年紀不大,聲音帶著這個年紀孩子都有的軟糯,“這個哥哥,我能把我的球球拿走嗎?”
那人依舊看著地上,沒有抬頭,隻是那雙眸子詭異般轉了轉,將眼前孩子的身影全部納入了視線。
那孩子確實是膽大,麵對這種明顯不是正常人能整出來的活,依舊是沒有絲毫的害怕,依舊是甜甜地笑著。
卻眼見著原本死氣沉沉的眸子,看到他的那一刻,幾乎是瞬間便重新煥發了光芒。
魏遷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孩子,那張臉雖然稚嫩,但是已經能夠看出與他父母的相似。他更像他母親,但是魏遷確實是看到了屬於父親的痕跡。
“大哥哥?”餘暉疑惑的偏了偏頭,魏遷恍惚的思緒被他這一聲給帶了回來,他蹭的站起身,餘暉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得退了一步,卻又聽到眼前有些怪的哥哥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問道,“你叫我什麼?”
“大哥哥啊。”餘暉愣了一下,但是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魏遷聽到他這麼叫,有些五味雜陳的感覺,他恍惚間看到了自己沾滿灰塵的衣角,意識到了自己此時的落魄,慌不迭的拿出一塊布,抹了一把臉,抹去了一些灰塵汙垢,露出了一張年輕英俊的臉。
實在一點說,魏桓和後來的魏嫣認為他與魏躍相似,是完全沒錯的,這不僅是因為兩人手段相似、性格相仿,就連一張臉,都是極為相像的。
相似到讓人懷疑,這兩人是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但是不是,他們的母親確實並非一人。
魏遷低下身子撿起了腳邊的球,走到了餘暉的麵前,緩緩蹲下到與餘暉平視的地步,將手中的球遞給了他,然後如癡如狂的看著眼前的人。
他曾在夢中不止一次的想象過與他第一次見麵的模樣,可是其中的他沒有一次,是這般的落魄。
他的手顫顫巍巍的伸出,像是膜拜的信徒一般顫抖著撫摸著餘暉的臉,卻眼見自己手上的臟汙將那原本白嫩的臉頰染上了灰塵。
看到那一道灰色的痕跡,他的眼淚不住的流了下來,自顧自的說著一些現在的餘暉肯定聽不懂的話,“是四哥沒用,四哥輸了,”他的手不斷的在那塊汙漬上擦拭著,似乎是想要擦掉,但是卻隻是弄得更臟了些。
魏遷頹然間放下了手,低下頭哭了許久,身旁的其他的孩子早就跑了,剩下的餘暉也被他嚇得有些害怕了,現在的餘暉哪見過這陣仗啊。魏遷卻恍然不覺,在餘暉想跑之前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抬起頭,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看著餘暉,像是突然間下定了什麼決心,“小六啊,跟四哥走吧。”他在詢問著餘暉,但是似乎並不打算在乎他的拒絕,隻是站起身,握著那隻白嫩的手,就要帶他離開。
“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不過不要怕,”他將餘暉抱在了懷裡,不住的撫摸著他的背,“不要怕,四哥會保護你的。”
“乖,彆哭了……”他嫻熟的哄著懷裡的餘暉,以前並未做過這種事,似乎是無師自通一般,“不哭不哭,乖……”
若是懷裡的孩子沒哭,當真像是一副歲月靜好的畫。
隻是這般的歲月靜好,卻被人打破了,“四公子,”來人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是因為急忙的跑來,又似乎是因為畏懼,但是他還是鼓足勇氣叫住了正在向外走去的魏遷,底氣不足的質問道,“四公子要帶餘暉去哪?”
魏遷沒回頭,若不是餘暉哭著伸手叫著那人“爹爹”,他甚至懶得看他一眼。
“啊,是餘笙啊。”魏遷轉身看著他,聲音散漫而又輕蔑。
“四公子,您要帶犬子去哪?”看出來餘笙是真的很焦急,他甚至都忘了向眼前的人行禮,哪怕害怕到全身發抖,依舊站在魏遷麵前對峙,“還請您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