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隨趁空去掙,發現手腕依然被攥得緊死,“真沒完了?”
上課鈴還沒響,陡然間,教室裡毫無征兆地安靜了下來。
甄隨才要去看荊澤,對方恰如老鼠見了貓,高跟鞋發出的響聲還沒傳入甄隨耳中,荊澤已在刹那間閃沒了身影。
“這裡是菜市場嗎?要等到鈴響才肯收攤?”
不等甄隨作出判斷,肩頭忽然傳來一股強力,遲航才將桌子扶回原處,轉手就將力氣施在甄隨的肩膀之上,甄隨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抗。
已經是月考結束的第二周,英語課上的氣氛依然沉悶極了。
其實按照正常狀態下的授課風格,孫老師並不屬於刻板僵硬的類型,除了課本上的內容以外,為了增添興趣,時常會推薦適合積累地道表達的視聽素材,布置的作業量在各科之中也並不占前,但是就近期的情況來看,甄隨明顯感到,對方總是有意無意地針對自己,或是一記冷眼拋來,或是不經猶豫地將他叫到講台角落,延續罰站。
他知道對方的動機跟班主任韓周出入不大,無非是想讓自己服從學校的安排,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生。
雖然他知道自己配合的程度的確很難達到一般高中生的標準,但他認為,隻要沒有主動挑釁的行為,就算是循規蹈矩,並且除了當堂睡覺,他並無任何可以被稱之為惡習的舉動,既不抽煙也不打架,對遊戲興趣寥寥,極少在教室裡拿出手機,許多空穴來風的揣測,都無乾他的所作所為。
他以為隻要自己足夠沉默,即使需要耗去很多時間,其他人終究會認清事實——
他不過是想擁有一個無人打擾的角落,無須觸犯任何人,無意引起任何爭議和討論。
但是忍耐了多日,孫老師看向他的目光仍然浸透了冷意。
這種失望至極的神情,越是似曾相識,越是讓他按壓不住焦躁——
自從來到一中,這幾乎是他第一次沒有回避來自講台上的視線。他以為自己的直視可以令情況有所轉變,但隨即,他仿佛聽到,自己的呼吸正在慢慢失去溫度:
“甄隨,你要是實在不想配合我,建議考試的時候直接交白卷,其他老師不樂意,但我挺樂意的,怎麼說呢……誠實的一竅不通,跟裝模作樣的本事過人比起來,還是強出不少的。”
很快,許多天來的充耳不聞,被各種嘈雜的聲音取代。
每一個人的聲音在這時聽來都異常清晰,就像是他還在江遠的最後一天:
“老韓說排名要取消,不會就是因為他吧?”
“我聽過類似的事,好像是說因為有一堆人串通起來作弊。”
“串不串通不知道,反正就挺怪的,尤其是他的英語成績,我聽說……客觀題好像拿了滿分?”
“那挺牛啊,就算是臨時搜的,他查題的速度還挺快的。”
“是啊,我平時做作業的時候偶爾也用手機查,就算查到了,選項的順序也不總是一樣的,他看得還挺細,沒準是老手了。”
“所以說挨個查不太可能嘛,應該是直接找到原卷了,有人給他泄題。”
……
上課鈴聲什麼時候響起的,課上具體講了什麼內容,甄隨的記憶仿佛被清空了,試圖回想的時候,這些都一無所存。
僅剩的唯一一處記憶是,在聽到某句話後,他本來要起身,因為被遲航用力按住了胳膊,而不得不持住坐姿。
因為這裡的動作,一部分看向他的目光即刻分給了遲航,他沒能把握住克製,下意識跟隨了這些目光,他沒想到,遲航正看著自己,明明沒有開口,但令甄隨詫異的是,遲航的瞳孔當中看不到懷疑或是難以置信的情緒,實際上,他看到的隻有憤怒。
一種未經言語解釋,卻令他感同身受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