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禪被她貼著耳朵根這麼一吼,猛然眼神清明起來,等他看仔細了車夫的臉,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
此人的胡子居然歪在一邊,露出膠黏的痕跡,這分明是假胡子啊!
還有這凶煞又熟悉眼眸,怎麼總感覺在哪兒見過呢?
他回憶起剛在家門口遇到這車夫,接著被拽到了這車子上,又被莫名其妙地拉著跑。
一切都超出尋常。
此人該不會就是長街上那個頭戴帷帽的人吧,他是來殺自己的吧!
李寂禪驟然臉色煞白,驚得舌頭都要打結。
他暗恨自己糊塗,那日分明察覺到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盯著自己,竟然還敢喝得醉醺醺地單槍匹馬走在這大街上。
李寂禪默不作聲地上下瞧了一眼眼前這人。這人長得凶神惡煞,滿臉的麻子,胡子也亂糟糟的,身形看著瘦小卻一身蠻勁。
李寂禪腦子快速轉彎:自己武藝不精,可不能蠻乾。
他儘量穩住自己的慌亂,回答道,“聽到了,你是通州的。”
胡菡瑛見他有了回應,又燃起希望,樂顛顛地回去將車兒拉起來往熱湯餅的鋪子跑,暗示地說道,“是呀,我們通州民不聊生。我看這京城是好,要是我一出生都在京城,必定不想再去通州那樣的地方。”
李寂禪大駭,忍不住說道,“可見你是個狠心的,家中妻兒都餓死了,還在這貪戀上京的繁華,狼心狗肺!”
胡菡瑛仿佛聽不見李寂禪的謾罵,她一臉春風得意,心中暗道:無事,儘情罵吧。本姑娘心情甚好,待這個任務做完,回頭再拐去張府把張評的家產都拿走,就可以直接顛回地府了。
好好做個逍遙鬼差,繼續開擺豈不美哉。
“這通州我還沒聽說過呢,正巧爺正打算近些日子去個地方曆練曆練,我看不如就上奏聖上,就去這通州好好瞧一瞧。”
胡菡瑛美好的遐想登時停止,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她的話都在口中噎住:壞了!原來此時聖上還沒下旨讓李寂禪去通州上任。
這下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胡菡瑛幾乎要哭死。人家本不知道這麼個地兒的,自己這一多嘴,反而讓他對通州更加印象深刻了。
胡菡瑛頓時拉車都沒勁了,氣得想捶自己。
李寂禪從後麵瞧這車夫似乎陰沉了臉色,心中警鐘大鳴,他忙擺出十足的架子,嗬斥道,“小爺我去幫你的家鄉變得和京城一樣繁華,你倒還不高興?你這車夫到底什麼來頭,來京可有遞過身份關牒?”
胡菡瑛心中一緊,土匪哪來的正經身份關牒。
她自覺不能再在李寂禪眼前逗留下去,連忙擺手,“不不不,殿下誤會了,我這是開心傻了。”
她幾步將車子在胡湯餅鋪子前停下,“小爺,湯餅鋪子到了,您慢用!”
說罷,她錢也不收,拖著破車兒就狂奔。路上有人想攔車坐一程,都被她擺手拒絕。
李寂禪長眸半垂,將這一切都儘收眼底。
旋即,他拔腿就跑,心中鬱鬱然:不得了,太古怪,這京中果然有人想要刺殺自己!外出做官的事情須得儘快提上日程!
他打定了主意,今日就要進宮請一張聖旨,他要即刻外出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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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禪這邊讓府中老仆收拾細軟,急匆匆地就要進宮麵聖。
老仆被他這風風火火的做派嚇了一大跳,抱著李寂禪脫下來的衣裳,囁嚅地問道,“殿下此時就要外出上任?旁的皇子巴不得多在京城呆上一年半載,您怎麼一個勁兒地要出去呢?”
李寂禪嘟囔著,“和叔你不懂,兄長和弟弟們都有母妃在幫襯,我這樣一個落魄的皇子在父皇麵前也說不上話,不如早早出去做官呢,省的引來殺身之禍。”
“殿下噤聲!這些哪能嘴上沒門地就說出來了。”老奴作勢要拍李寂禪。
李寂禪縮了縮脖子,訕訕地躲了過去。
“聖上年初就指了您和童侍郎家小女的婚事,殿下現下外出做官,恐怕童大人會心生不滿。”老奴皺著眉道出自己的擔憂。
“我哪裡管他,他家那小女兒早就同我二哥暗通款曲了,各個還當我不知道呢。”李寂禪聽了這話,當下拉下臉來,笑容隱去,長眸中那一輪黑曜微翻。
老奴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李寂禪早時進宮麵的聖,午時便拿到了赴任的聖旨。
他左看右看上麵大大的“通州縣令”四字,心裡還有些滿意。
雖然那麻子車夫說通州氣候不好、十分荒僻,但是越是偏僻蠻荒的地方越是未經開化,一旦對百姓教引得好,那政績自是斐然。
到時候回了京城還愁不能撈個王爺的名兒嗎,屆時手中能有點兒小權力養些個護衛,便能護住自己這一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