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寂禪的回應,胡菡瑛稍放心些,心知他斷不會命絕於此。
耳側,屬於李寂禪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滾燙地幾乎要灼傷她。
偏偏李寂禪並不老實,整個人都要壓在胡菡瑛的肩背上,他的唇若有若如地擦過胡菡瑛的耳朵。
被陌生男子這樣貼近,胡菡瑛的臉登時臊了個滿堂紅,隻覺得滿身的血液都湧向耳朵,燒得她要尖叫才好。她貝齒輕咬,活了這麼久還沒這樣難堪過。
她強忍下心頭的怪異,將李寂禪一點一點地挪出江宅大門,攙扶著他登上馬車。
“大人,攀著車轅,仔細腳下。”
李寂禪醉無形狀,聽到胡菡瑛嬌嬌軟軟地囑托他抓住車轅。
他卻一屁股坐在登車階上,仿佛突然生了怪力,大掌牢牢扣住胡菡瑛纖瘦的手臂,笑嘻嘻地開口,“主簿的人肉車轅比馬車裡的柔軟,我要攀附這個車轅。”
胡菡瑛心中大罵:下了地府也不招人待見的色坯子!
他的手掌緊緊貼在胡菡瑛的大臂,感受到手中嬌嫩的皮膚下麵咚咚的生命脈搏,怦然作響。
怪的是,手中這條假車轅竟然像夏日裡最討人喜的冰塊一般,竟然有效地對抗了他身上快要爆開的炎熱與滾燙。
李寂禪微張乾涸的唇瓣,腦海中像是炸開一般空白一片,他的喉間不受控製地滾動。
他的目光從自己的手掌一寸一寸地向上移動,胡菡瑛玫瑰色的唇瓣像是染了水光,嬌豔欲滴待人采拮。小巧而明晰的鼻子如玉雕成,是女媧娘娘最得意的作品。香腮飛雪、嗬氣如蘭,李寂禪迫不及待地再往上看,想去尋那雙靈動的大眼。
不料映入眼簾的,卻是胡菡瑛此刻盛滿了不耐煩的眼波。
不過恍惚之間,方才還不耐煩的臉怎麼突然一下子變成了嬌俏的嗔怪?
李寂禪皺著眉冥思苦想,忽而撥雲開日,他像個頑童一樣綻開狡詐的笑:必定是在夢中!
胡菡瑛看著李寂禪變來變去的臉色,強耐著性子勸他上車,“大人快些上車,你身上破了個血窟窿呢,小心把小命丟在這,我……”
話還未說完,李寂禪盤坐在馬車邊沿,上身突然湊近了胡菡瑛,精瘦的腰身因為這個動作展露無遺。
胡菡瑛看著麵前突然放大的俊顏,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口中的話生生埋藏在了舌底。
李寂禪的目光將胡菡瑛的麵龐一寸一寸地描摹,眸中儘是如玉般的溫潤,如山澗中的清流般不徐不疾。
不知為何,胡菡瑛突然回憶起起早時李寂禪剝橘皮的模樣,他專注的眼神也如現在這般細致。
隻是這股認真的目光放在人身上,竟讓胡菡瑛也覺得全身燥熱,酒氣在體內橫衝直撞,不得而解。
偏偏天上的月亮愛湊熱鬨,不管不顧地釋放銀輝,儘數散在二人的身上。
在月亮的攛掇下,李寂禪鬼使神差地一點一點靠近,他大掌滑過胡菡瑛緋紅的臉龐,輕輕扣住她的腦袋,炙熱的唇瓣輕輕碰在那朝思暮想的嬌軟唇上。
這輕輕的一吻,連盈盈的月光也含羞不敢相看這夜色中的一對璧人。
李寂禪仿若一隻幼鹿,蜻蜓點水的觸碰更像是單純的討好,隱忍克製的宣誓。他雙手輕捧胡菡瑛如玉脂的臉頰,兩人的額頭輕輕依偎,綿熱的呼吸交纏,兩個人臉上的緋色勝過世間最名貴的胭脂。
暗生的情愫有誰知道?崇元北街的青磚知曉,江府的一對石獅子知曉,皎潔的月亮知曉。
後麵的記憶李寂禪有些斷片,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隻身躺在客棧的床上。
他動動胳膊,感覺四肢都像散架了一樣,渾身酸痛,喉嚨乾澀得話都說不出來。
他摸摸後腦,斷片的記憶支離破碎地闖進他的腦海,昨夜他竟然在江府前的對胡菡瑛如此孟浪。
忽而他想到了什麼,忍著疼痛掀開身上的被子,竟然中衣都被換過了。
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閃現在他的腦中:難道昨夜我與胡掌櫃……?
李寂禪腦袋發熱,他長臂一把撈起床尾的衣衫,胡亂套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就往外邊跑,口中呼喊道,“掌櫃可在?”
人還未行至門前,房門“呼啦”一聲被不客氣地推開。
門外的夥計一臉冷漠,“縣令官有什麼事,找我就可,我們掌櫃不在。”
李寂禪皺眉,此人來者不善,他推開攔在門前的林修,“你這人真是奇怪,跟你有什麼好說的,我要娶你家掌櫃做娘子這事兒也要和你說?”
夥計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李寂禪,而後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撇嘴嗤笑,“就你這副模樣還妄想娶我們掌櫃?”
土匪都看中武功,在他們眼裡,武力值越是高強的人越有地位。因此在夥計眼中,眼前這個白斬雞縣令根本配不上他們的二當家。
李寂禪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此時小石頭端著熱粥走過來,見到衣著單薄的李寂禪赤腳站在門外,瞬間大驚失色,口中高呼,“哎呦我的三爺,你怎麼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他把手中的粥快速放下,又來攙扶李寂禪回房,“昨日您不知被什麼人一陣拳打腳踢之後扔在那馬廄裡,可把奴才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