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禪心中大駭,繼而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是人的屍臭味。
絕對錯不了,幼時伺候自己的老太監死後就是這股味道一直縈繞在房中揮之不去。
他強壓心中的恐懼,撿了顆石子在一邊的竹子上做上記號。
江府中竟然埋了一具沒有腳的屍身。
等李寂禪看到胡菡瑛的時候,恐懼與藥效已經將他折磨地臨近崩潰,他目光觸及到胡菡瑛的表情時,便知道自己的模樣必定十分可怖。
那日從江府回來後,連著幾日李寂禪做夢都會夢魘,夢中一會是曲款兒那張邪佞的麵容在桀桀奸笑,一會又是竹林下那具無足女屍從地下蹣跚爬出。
“縣太爺受罪了。”胡菡瑛聽完不由得柔化了目光,憐惜地看著李寂禪。
李寂禪一哂,其實每次夢醒驚悸過後,李寂禪都靠著那晚月光下的輕吻再次入眠。
不過這件事李寂禪可不敢相告,他可不想被當成變態。
“那這案子就這樣結了?”胡菡瑛歪頭問道。
“是啊。”李繼禪點點頭,“江覆海所行甚惡,已被除誅,曲款兒惡果反噬也已經命喪黃泉,隻可惜曲晴兒白白做了江覆海和曲款兒二人貪欲的犧牲品。”
李寂禪露出惋惜的神色,他轉頭對胡菡瑛說道,“走吧,江覆海的宅子裡,被斷去雙足的女子可不止曲晴兒一個呢。”
胡菡瑛有些悵然地看著天色,“多虧了你將這案偵破,否則沒人會知道江覆海竟然會因為貪戀女人的腳,都將她們殺後取足。更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女人家因此喪命。”
胡菡瑛定定地看著李寂禪的眼睛,“大人是個認真辦事的好官,必定會有福澤庇佑。”
此時正是午時,秋日的陽光儘顯燦爛,儘數灑在李寂禪的細白麵皮上,仔細看去,俊俏縣令的耳朵根都有些泛紅。
他轉過頭去,笑意盈盈地說道,“承主簿吉言。”
李寂禪心知這小小江覆海並不算什麼,此案看似已結,實則疑點重重。
江覆海哪來那麼多的金銀財寶造鑄堪比皇家園林的府邸,又是何人傳授與他如此完美的斷足之術。
那曲晴兒屍體上殘留的香料來自波斯,而本朝波斯通商有極其嚴格的標準,唯有海濱州府才可以與之通商。
而通州地處內陸,又是哪兒來的波斯人與江覆海交易這種香料。
這案件表麵看起來不過是地方霸主搶占民女被報複,實則隱藏的東西深不可測,難以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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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前。
江府。
江覆海拖著肥胖的身軀,斜眼看著下麵跪著的女人。
曲款兒已經被他折磨得沒有人樣,一身的骨頭都被扭得曲折。
江覆海暗沉眸色,昨夜這個蠢笨的女人竟然讓手無縛雞之力的李寂禪逃脫了,而李寂禪走時的神色,分明已經知道府內藏有人屍一事。
他指骨敲擊小葉紫檀桌麵,開口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殺了李寂禪,我便放你和你妹妹遠走高飛。若是你不應,你妹妹的命和你的命,恐怕都得留下。”
曲款兒顫抖著身子,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心中對眼前的這個人恨之入骨,卻又無計可施。
她跪在地上,沉靜地提出要求,“讓我看一眼晴兒,我要知道她過得很好。”
“當然可以。”江覆海輕笑,“午時我與愛妾一道用膳,許你隔水一看。”
午時,陽光略有些刺目的時候,曲款兒見到了在湖心亭用午膳的妹妹。
遠遠看去,並不能真切地看到妹妹的臉,卻能看見妹妹華衣加身,雲髻高盤,細白的後頸養的珠圓玉潤。
桌前是珍饈玉食,金盞美酒。
隔著老遠,曲款兒都能聞到妹妹身上名貴熏香的味道。
曲款兒放下了心,她輕撫胸口:還好,曲晴兒過得還不錯,自己沒走錯這一條路。
她鄭重地應下了江覆海的要求。
她轉身走出江府,身體雖然疼痛,但是心懷無比的希冀。等殺了李寂禪,就可以帶妹妹離開江覆海可怖的掌控。
她哪裡知道,她的身後跟著江覆海手下兩個矯如餓狼的真正殺手,她這一程必定會命赴黃泉。
她又哪裡知道,午時所見的妹妹,早已經是一具死屍。她的屍身被長長的鋼針,通過小腿骨釘在地上,她的屍斑用脂粉厚厚掩蓋,她的屍臭用昂貴的香料粉飾太平。
曲晴兒那襲華衣美服底下,屍身已然開始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