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多年前守衛軍和探索隊留下的遺物,”聞潛淵把於渚帶至房間深處,打開一個懸在牆上的小櫃子,從裡麵拿出一遝厚厚的泛黃紙張,“那時夢世邊境突然出現不明入侵,為了維係秩序,我們成立了在邊境駐守的守衛軍和離開夢世遠征的探索隊。”
“這些是相關資料。”
於渚接過那一疊已經翹角的資料,腦子裡卻沒法將剛剛聞潛淵的一段話理解。
守衛軍?探索隊?還有,夢世是什麼?
紙張上明明是熟悉的文字,但於渚怎麼也沒法讀懂。抬頭看見聞潛淵正俯身整理不遠處的展品,於渚內心千疑萬慮化作一句:“那個,我想問一下,意思是我現在是在,夢世?是這樣說的嗎?”
這句話的殺傷力無異於一個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問出“我現在是不是生活在地球”。
聞潛淵正忙著擺放展品,手裡的一枚徽章險些跌落,良久他才直起身,深深皺起的眉下,是一雙交雜著複雜情緒的如墨雙眼。
“……彆問廢話。”很顯然,聞潛淵並不想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於渚有苦說不出,因為自己如何解釋在他們眼裡都隻是像在說胡話。他隻好強迫自己接受自己在所謂“夢世”的設定,低頭開始翻閱資料。
於渚讀完第一頁的背景簡介後,開始確定自己真的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資料上說,整個世界存在四塊區域,除去夢世之外還有現世,惡地與靈地。
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核”誕生於現世,而後會在現世形成一個會自然經曆生老病死的實體。實體一旦死亡,這個“核”便有兩個去向——在現世身負罪孽的核會去往惡地贖罪,期滿再次進入現世;而無罪無過的核會進入靈地,那裡的人們安康無憂。
於渚心想,這個現世恐怕就是自己原來生活的地方,而這個惡地與靈地有點像地獄與天堂。
他繼續往下看,找到了對夢世的單獨介紹。
在現世誕生的核形成實體後,其精神也會形成一簇靈氣,而夢世就是安放這簇靈氣的地方。
這簇靈氣形成後,除了姓名與現世對應,其餘比如性格之類,與現世毫無關係。直到實體死亡,靈氣才會從夢世消逝。
難怪周柯不認識他,性情也大變!
於渚腦內快速地梳理自己看到的信息,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又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聞潛淵站在於渚不遠處,看見對麵這個男生盯著第一頁的廢話遲遲不翻,覺得這人腦子實在可能有些問題。
他走上前去,將資料從於渚手中抽出,歎了口氣:“算了,我沒想到居然有人看第一頁都需要這麼久。”
“你彆搶啊,我正看著呢,快給我。”於渚伸手要奪過那本資料。
但聞潛淵沒讓於渚得逞,他朝於渚打個手勢,示意他跟上:“我就好心一回親自給你講,當做慈善吧,一個月能有個人來這裡看看也不容易。”
“很多年前,四界本沒有阻隔,隻是人們自然地從沒想過離開,”聞潛淵帶著於渚在一排排陳列櫃間穿梭,“但因為他界有人闖入,我們也就有了出去的想法。在探索隊成立之後,曾有很多隊伍出去,但大部分都再也沒有回來。”
聞潛淵在房間儘頭的一堵牆麵前停下。那堵牆上鑲著一塊巨大的黑色石板,幾乎占據整麵牆壁。石板被一塊布掩著,露出的部分在透進屋裡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伸手拉下那塊布,頓時,石板上刻著的密密麻麻的人名映入於渚眼中。
“這……”
“櫃子裡的東西,是屬於他們的。”聞潛淵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於渚的目光在每個名字上掃過,石板上的字跡遒勁有力,在他這個單純的旁觀者看來,每一個姓名對應的逝者形象都因為沉穩有力的字跡而顯得偉岸。
最終於渚的目光停留在最頂端金色的“季鶴”二字。
“季鶴……”於渚不自主地念出聲,“為什麼他的名字是金色?”
“是他結束了動亂,”身後的聞潛淵開口,“隻有他帶領的隊伍找到了出路,沒有他就沒有如今阻隔四界的屏障,他為了完成使命獨自一人去了惡地,下落不明。”
於渚朝聞潛淵的方向看去,他靠在櫃子旁,雙手環抱在胸前,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個金色的名字上。聞潛淵逆光而站,讓於渚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緒。
“這些都是你刻的?”於渚看見聞潛淵點了點頭。
於渚覺得聞潛淵在麵對這麵牆上的姓名時,麵容染上了悲傷的色彩,不同於在這間房外的嚴肅。
*
走出展示房,於渚開始琢磨如何講出自己的來曆。
石板上成千上萬的名字讓於渚震撼不已,看過石板後再仔細打量那些陳列櫃裡的物品,它們就被鍍上了一層悲劇意味,讓人心緒起伏。
夢世曆史殘酷的厚重借以這塊石板而令人唏噓,就連於渚這個現世人也不由得感慨,他似乎能夠理解剛剛聞潛淵臉上的悲傷從何而來。
但其實說到底,於渚隻是個誤入的外人,無法真正感同身受,現在他心裡更強烈的念想是回家。
“那個……聞潛淵,”於渚看著周柯不情不願地遞過來的水,朝坐在自己對麵的“石膏像”開口,“如果我說我是現世的人,做了個夢,就來了這裡,你信嗎?”
聞潛淵抿一口茶水,隻淡淡地看於渚一眼。
“你先彆著急否認!你看看,你自己是不是也覺得我蠢得……不對,我無知得不像話?我連這個世界最基本的——呃,路標和建築,我都覺得非常奇怪,這樣蓋房子與取街道名在我們那邊聞所未聞的好吧!而且,”於渚一口氣朝著聞潛淵輸出,換了一口氣接著講,“我剛剛一進來就抓著周柯,也是因為他是我在現世的同學!”
“不信。”這時候聞潛淵才接上於渚前麵問的那個問題。
於渚徹底無言,忍住自己呼之欲出的離開的衝動。
不行,不能輕易放棄這點線索。
“第一,當年探索隊沒有人去到現世,第二,我沒有從你身上看出其他氣息,”聞潛淵拿著桌上的小木雕把玩,似乎對於渚的解釋毫不在意。
“對啊,雖說當年四界沒有阻隔,但進不了現世就是默認的規矩,各種史書上都很缺現世的介紹,甚至很多人都懷疑它的存在,”坐在旁邊的周柯也開口反駁,“我見過裝惡地過來的,見過裝靈地過來的,沒見過誰傻到說自己是現世人。”
麵前兩人一個以理服人,一個人身攻擊,於渚頓時覺得自己離回家的路又遠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