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去北街。”於渚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一邊四處張望著，唯恐被聞潛淵撞見。

幸虧於渚這近十天以各種借口向周柯借了些錢，不然逃出來也是寸步難行。

抱歉了，未來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周兄，於渚心想。

“小夥子，你到那邊去乾什麼？”出租車司機是一個留著胡茬的大叔，身形有些胖，一副眼鏡搭在不太高的鼻梁上，扭頭關切地詢問於渚。

“有點事要辦，怎麼了？”

“沒事，”那個長得白胖的司機說，“不過最近都沒什麼人敢接到那村裡的單。”

“為什麼?”

司機心虛地瞥了於渚一眼，含糊地說:“哎也沒什麼大事，有人故弄玄虛罷了，弄得人心惶惶的。”

“大叔，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於渚看出來司機的隱瞞，“不會壞了您這單，放心吧。”

被看穿心思的大叔有些尷尬，隻好繼續說:“唉……這兩天那邊的村民總說，經常在山腳下看見飄忽的鬼影，但又沒誰真抓到過!依我看就是一些人故意傳的!這除了夢街就是這邊境四帶了，這樣的謠言傳出來，誰還敢去邊境?”

“鬼影?”

“是啊，”司機回頭看於渚，“不過我說你們這些人，天天趕著那些玄乎的東西去，反倒是給那些造謠的人增了氣焰……”

司機止不住地高談論闊，也早早忘了之前被於渚看破心思的尷尬。不指望再從司機嘴裡聽到什麼，於渚選擇自動屏蔽他的聲音。

*

“小夥子就送你到這，其他幾個司機都說前麵最好不要去嘞，嘿嘿，”大叔朝於渚堆笑，“咱們開車的嘛，安全重要。”

於渚付了錢後下車，眼前是熟悉的景象，碎石鋪就的馬路，藤蔓盤踞的草地。他憑著記憶尋找那棟已經半生青苔的老屋，但無數座相似的山峰讓於渚有些暈頭轉向。

他在石子路消失後走上熟悉又惡心的爆汁草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期待的屋子並沒有出現，四周的景象卻越來越陌生。

暮色悄悄湧入，晦暗的天空讓人心生疲憊。

“怎麼回事，”於渚喘著氣，感到沒來由的倦意讓他有些心慌，“明明沒走多久，天就這麼黑了。”

注意力瞬間從尋找屋子轉移到環境中，這時他發現天地之間近乎詭異地毫無聲響，連方才耳中的鳥鳴聲也無影無蹤。

於渚察覺到不對勁後，卻發現天色暗得越來越快!

他加緊步伐往回走，可是走得越快，夜色就更加迅速地散開。比這更讓於渚緊張的是，無論他沿著石子路走還是橫穿過草地，都無法再找到入口。

漸暗的天色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眼前的一切快要淹入墨色之中，於渚幾乎快看不清自己的雙手。

“你來這裡做什麼!”

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怒意與驚訝。

於渚被聞潛淵抓住肩膀時，僵直著不想轉身。

這幾日被聞潛淵下達的“保護”命令禁足幾天後，他並非沒有質疑過聞潛淵幾近強迫的態度，但每當於渚想要反抗這毫無緣由的關心時，聞潛淵那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與時常不掛表情的麵容總帶著一種震懾力，讓於渚在氣勢上就矮一截。

此刻亦是如此，於渚明明有千萬個正當理由抗擊聞潛淵的怒氣，但他隻是微微落肩躲開那隻手，裝作毫不在意地拋出一個拙劣的理由:“我……來逛逛。”

聞潛淵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轉轉?我不是讓你彆出來嗎？你知不知道這裡多危險?”

於渚從未見過聞潛淵如此激動，他抽了抽嘴角擠出一個笑容，抬手拍拍聞潛淵的肩膀:“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有咱老板在這，那肯定放心!”

一股情緒從聞潛淵的眼中閃過，但很快便消失。

“你……算了，先出去再說。”

於渚心覺他的一句算不上“恭維”的話貌似奏效，麵前的聞潛淵語氣似乎軟了下來。

“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在這裡?”於渚跟上聞潛淵的步伐。

聞潛淵說道:“北部鬼影鬨得滿城皆知，我來調查。”

於渚覺得奇怪，正想問聞潛淵一個普通開收藏館的市民怎麼會有興趣調查這種事情，但轉念一想，說不定這鬼影與探索隊有些關聯——也就意味著與離開夢世有關。

於渚問:“那你調查到什麼了？”

聞潛淵腳步放緩，聲音依舊冷靜:“沒有，和你一樣，進入到這個地方了。”

四周越來越暗，也越來越寂靜。

“抓住我，走散了很麻煩。”黑暗中聞潛淵的聲音傳來。

下意識伸出去的手卻一時間不知該往哪放，在肩膀、小臂、手腕等好幾個地方猶豫後，於渚牽住聞潛淵腰際寬鬆的外衣下擺。

即使什麼也看不清，於渚腦子裡卻開始構建自己拽著聞潛淵衣擺的完整畫麵，如果不是在這種生死未定的地方，這個畫麵似乎……有些微妙。

“彆和啞巴一樣不出聲，”聞潛淵的聲音從前方的黑暗傳來，“說句話，確保都還安全。”

“噢……”

二人已經陷入徹底的黑暗，行走完全憑借直覺。在這不知是否潛藏著危險的無邊墨色中，聽覺與觸覺變得異常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