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臨澤進入夢世已過去一周有餘,日子過得寡味平淡,除了偶爾能聽到臨澤沒來由的幾句抱怨外,周柯覺得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
隻是偶然幾個瞬間還是會回想起那天下午於渚的匆匆離開,周柯不知道他離開的原因,也因為每每臨澤提至於渚時,聞潛淵總是沉下臉來,周柯也不好再問。
而臨澤,即使他不太願意為收藏館打苦工,在聞老板的眼神逼迫下,也開始慢慢走出“我來這裡就是白吃白住”的心態。
這個臨澤光嘴上功夫強,說出的話句句都像挑釁,其實還是挺慫的,周柯心想。
“你挑個時間把你這頭發剪剪吧,每次看見你低頭攏頭發,你又不願意綁起來。”周柯搬著一摞書經過臨澤身旁,又看見他不斷托起眼前的頭發。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的頭發可不能隨便亂剪。”
周柯把書放在台子上,轉頭問道:“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特殊意義我倒是不了解,”臨澤說,“但我們那邊曾經有人嘗試過剪發,結果第二天人就沒了。”
“啊?沒了?”
臨澤聳聳肩:“嗯,就是直接消失了。”
周柯不禁有些感歎惡地的詭異,居然剪個頭發人就沒了,他想起書上對惡地人的介紹,繼續說道:“不過說真的,我一直以為惡地人都是那種……醜得難以直視,見人就殺,嗜血成性的物種,我記得我小時候看過一個繪本,上麵的惡地人青麵獠牙的,頭發全都拖在地上,嚇得我幾天沒睡好。”
臨澤:“……”
“你信不信等我把這破手鏈摘下來,第一個殺的就是你?”臨澤拿手在脖子上比劃兩下。
“你幼不幼稚,隻有聞老板能摘下來這東西,但我覺得他可能打算把這鏈子永遠拷在你手上了。”周柯說。
這幾天聞潛淵依舊早出晚歸,但與以前不同的是,他在館裡時會帶周柯做一些陌生的工作,這些工作聞潛淵從前不讓彆人碰,即使再忙也會自己完成。
“那大老板最近有沒有和你說什麼?”臨澤聽周柯提起聞潛淵,順口問道。
“倒沒說什麼奇怪的話,但居然把收藏室的鑰匙都給我了,”周柯說,“還有一點,他不會是想讓你長期居住吧?說讓我多讓你熟悉熟悉工作。”
臨澤停在書上的指尖微微一滯,他緊抿著下唇,連耳後的一綹頭發再次滑落也沒注意到。
*
聞潛淵大約是晚上十二點才回到收藏館。
此時正下著小雨,淅淅瀝瀝,街道上濕漉漉一片,未眠路燈撒下的光芒讓磚石漾著水波粼粼之感。這一帶的人們基本上都已入睡,隻剩偶然路過的車輛帶起滋啦的水聲。
推開館裡的玻璃門,聞潛淵發覺一樓沙發處的小燈亮著,臨澤正坐在那裡。
聞潛淵無視他的目光,徑直朝樓梯走去。
“喂,你故意的?”臨澤在聞潛淵經過沙發時叫住他。
聞潛淵微微側身說道:“什麼事?”
臨澤稍微坐直了些,醞釀了很久該怎麼開口。周柯已經早早睡去,整個屋子寂靜無聲,對麵牆上時鐘的表針轉動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見臨澤不語,聞潛淵轉身想走:“沒事我上去了。”
“等等!”臨澤叫住聞潛淵,但後者顯然開始有些不耐煩。
臨澤說道:“你是不是打算去惡地?”
“明知故問。”
臨澤對於聞潛淵大方承認感到有些驚訝,但隨即笑了笑:“也是……隻有周柯看不出來吧,你這個館長的位置都快擺到他麵前了,他還是什麼都沒察覺到的樣子。”
“不過,你就這麼放心把我留在這裡?”
聞潛淵這才轉過頭麵對著臨澤:“你看著沒什麼攻擊力,暫且信你是個好人,隻是想逃出惡地找個住處罷了,你不用每時每刻在我麵前裝作有陰謀的樣子。”
這是誇獎還是侮辱……臨澤默默吐槽。
“哎呀算了,與我無關。”臨澤擺擺手,起身往房間去。
但臨澤剛進房間沒過多久,他又從門縫中探出頭來說:“喂,彆怪我沒提醒你,去那邊之前準備準備,特彆是頭發……我們那邊就沒有頭發短的。”
接著他又慌忙接上一句話:“我就是怕你剛進去就被人亂棍打死而已,那我豈不是這輩子都要戴著這個手鏈了,真的煩!”
然後迅速轉身把門關上。
聞潛淵站在原地,看著臨澤從剛剛坐在沙發上時的一臉殺氣,再到彆扭地提醒他。
這個人還是太單純了,一試便全盤托出。
一開始他並不了解臨澤的真實目的,那手鏈隻是壓製住他的力量,但那畢竟隻是聞潛淵做出的試驗品,不確定性太大。
但現在看來,或許臨澤隻是單純想離開惡地而已。
……而他似乎很想讓聞潛淵去到惡地。
聞潛淵轉身走至房間,打開台燈,發現自己桌上躺著一張陌生的紙條。
“喂,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知道你肯定要去惡地了,去之前把頭發弄長點,然後……去找荊野這人。”
“……”聞潛淵此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
就在聞潛淵看到桌上紙條的這天晚上,夢街一區的事務局裡,顧逾和於渚正在三樓公共區的位置相對而坐。
下班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且常來三樓的人本就不多,這時顯得尤為冷清。
“你真的考慮好了?”顧逾先開了口。
“你彆這麼嚴肅,怪緊張的哈哈。”於渚語氣不像顧逾般沉重,輕鬆得好像即將以探險隊名義去往北部的不是他。
“唉,張局……”顧逾欲言又止。
於渚明白顧逾未說出口的內容是什麼。近些天,北部出現的“鬼影”越來越多,不僅僅隻是北部少部分居民受到影響,一些風言風語也傳到城中心,這些市民日子過得提心吊膽,於是鬨到事務局大門討要說法。
而張局可看不得這種場麵,於是除了宣布會加強北部邊境守衛軍力量,他還宣稱不久後將派遣最新探索隊出征。
也沒人指明這個“即將出征的最新探索隊”隻有一個人。
其實大家都明白自從季鶴那一代後,四界壁壘形成,再想跨界就困難許多,但還是願意用“新探險隊”這種消息在恐慌的生活中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