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蕭嵐從窗口望了望室內,看隻有黃飛虔一個人臥病在床,才安心地從門口跑進來,道:“黃叔叔,今天我賭小雞贏了十個錢!”
黃飛虔敲了敲他的頭:“叫大哥,不要叫叔叔。”
蕭嵐搖了搖頭:“我又沒有大哥。”
他從黃飛虔懷裡掙出來:“你醒了,我去給你拿點東西吃。”
說完他又跑出了房間。
淩枚這時在走廊上,看到了從另一邊跑下去的蕭嵐,有些失笑,蕭嵐說他有些可怕,所以總是不肯通他見麵,躲著他,相比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黃飛虔保護了他的原因,他對他就比較親。
黃飛虔已經養傷一個月了,他每日都能看見他,但他們之間像樣的交談卻一次也沒有。
淩枚知道,今天就是解決彼此疑惑的那天。
……
黃飛虔看淩枚走進來,道:“我已經修養好了,再這麼躺著快要發黴了,明天打算離開涇州。”
淩枚點點頭。
經常是“沉默是金”的他讓黃飛虔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黃飛虔示意他坐下:“對了,我一開始就想問了,淩少俠不是中了忍蓮的毒嗎?”
淩枚笑了笑:“那麼多精明的武林前輩竟然沒有察覺,包括聞人餘糧自己,說句實話我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呢。”
“彆賣關子。”黃飛虔道。
“因為聞人餘糧總是一出爪,即見血,而且忍蓮的可怕性在意誌上麻痹了大家,所以大家都以為中了他的招就中了忍蓮之毒,就會死,其實不是這樣的。”
中了忍蓮之毒就會死,這是歐陽群說的,不會有錯,因此淩枚的意思是中了招不等於中了忍蓮之毒,因此黃飛虔道:“這麼說?——”
淩枚點點頭:“你看到我當時流血了嗎?”
黃飛虔趕忙回想,當時淩枚被打得衣衫破碎,被打到的地方有赫然在目的黑色指印,是指印,這麼說……
黃飛虔不敢置信:“的確,當時並沒流血,沒流血就不會中毒嗎?……但你又是怎麼做到的,在那鷹爪麵前不流血?”
淩枚倒沒說怎麼做到的,隻是道:“但忍蓮果然厲害,即使那樣,我也感覺一陣不舒服,傳說有萬蟻噬心之痛,我當時還沒有那麼痛苦,但也是極力忍耐,至於昏迷了整整十天,那倒是因為身受重傷,多虧了……黃少俠照料。”
黃飛虔見他說“黃少俠”十分彆扭,道:“稱兄道弟即可,不必說少俠,畢竟我們互相還是救命恩人呢……”
淩枚點了點頭:“黃兄。”
黃飛虔把手墊在腦後:“那還真是巧合啊,你剛好昏迷了十天,在我走後醒來了?”
淩枚道:“我醒來時躺在一間陌生的房屋裡,之後無論如何也想對黃兄道聲謝,所以問了靈州的人,知道黃兄大概向這個方向趕路過來,所以就跟來了。”
黃飛虔感歎:“多虧了你,我才撿回了一條命。”
淩枚說:“彼此彼此”。
又道:“不過仇凱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黃兄和他對上,有些欠缺考慮了。”
黃飛虔聳了聳肩:“我也覺得,說到底我現在的武藝還在下三濫水平,那麼著確實有些胡來了。”
黃飛虔問:“我現在知道淩兄在勝了聞人餘糧之後清楚知道自己沒有中毒,那究竟有何道理再比試兩場呢?那時你可是受了重傷啊。”
淩枚道:“不瞞黃兄,我當時為了磨練劍技,上場挑戰武林英傑,在被打敗之前是打算一直堅持下去的。”
黃飛虔有些不解:“武林大會再怎麼說也是群英齊聚之地,稍有差池,便會丟了性命,更何況,最後麵對的是雲良……”
聽到雲良的名字,淩枚眼裡閃過了冰冷的東西。
黃飛虔回望他,換了話題:“淩兄有何理由,急迫地想要磨練劍技?”
淩枚笑而不答,反問道:“想必黃兄和我一樣是剛習武不久吧?”
說對了!
瞞著他也沒用,黃飛虔感歎道:“淩兄一看就知,讓人佩服。”
淩枚道:“因為黃兄內力充沛,但不能發揮出全部的實力,所以有此猜測。”
“黃兄定是有一番奇遇吧……”淩枚看著黃飛虔,如此揣度道。
黃飛虔被看得有點不自在:“也沒什麼……對了,淩兄的這把劍……”
“怎麼了?”淩枚問。
黃飛虔道:“好像不是凡品……”
淩枚答道:“這是在下在一個洞窟找到的,惟餘白骨的洞窟,好像是哪個江湖前輩的閉關之所,鐵劍也生了許多鏽,被在下打磨利用,在下借用了逝者之物,還沒得到同意,說來有些慚愧。”
黃飛虔擺手道:“哪裡……這麼說,淩兄才像是有一番奇遇呢。”
兩人稍作歇息,黃飛虔起來喝了口水。
“……對了,步虛經的事,黃兄看了嗎?”
步虛經是上乘輕功,黃飛虔被裡麵的姿勢弄得頭暈腦脹的,又不是跳蚤,做不來這麼眼花繚亂的動作,再加上過於專門的毛筆注釋語他到現在為止還有一半沒看懂,他隻能搖搖頭:“這種東西,還是找個師傅來學得快吧。”
淩枚竟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據在下的經驗,武籍還是注重保密為好,若找個師傅,必定要授書予之,這其中有很大的弊端。其次,隻有自己獨自修行的武技才是自己的,在下有時有這種感覺,所以跟著武籍自學很重要,萬望黃兄多下點功夫。”
黃飛虔被說得有點抬不起頭來,他問:“為何淩兄覺得我適合學習這門功夫?”
淩枚道:“兵法上也說‘走為上計’,黃兄不是蠻橫之人,不以爭鬥為快,因此在對敵戰鬥中,先學會逃跑就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我想這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原來如此。”黃飛虔點點頭。
歐陽群說過他輕功底子不錯,那麼接下來把步虛經吃透,應該也不成問題。
隻是學了步虛經,總想知道它的來曆,黃飛虔便問道:“淩兄知道步虛經的來曆嗎?”
淩枚有些訝異“黃兄不知嗎”,不過他還是解釋道:“步虛經,顧名思義,步在虛空,追求精神和步法同在虛空幻境,這樣即使是大軍當前,穿透如同無物,轉瞬之間,從此處至彼處,配合以攻擊,還能眩惑他人,旁人的雙眼不再能跟得上使用者的步伐——步虛經是萬俟家的祖傳奧典,但十幾年前被弟子偷出門庭,現在已經不再是絕學了,但此書下落依舊是個謎,在下也是聽說,仇凱在一年前殺了步虛經上一個經手人後,就一直在追殺蕭家……在下到達涇州後就聽到了命案之事,因此趕來的來福客棧。”
他順帶提到了彆的事,黃飛虔心道明明同是初學,為什麼自己的情報掌握得比誰都少……但不恥下問是美德,黃飛虔還是問道:“我之前聽說了木門家有囚龍掌,這也是絕學吧?四大世家各有絕學?”
淩枚點了點頭:“木門家的囚龍掌,赫連家的移魂爪,歐陽家的擎蒼十八式,以及萬俟家的步虛經,都是隻傳座下弟子的絕學,但世家的功夫絕不隻這點,萬俟家的步虛經被盜了之後另有鑄石劍法成為本家絕學。”
黃飛虔點了點頭,但他還有疑問:“歐陽家的擎蒼十八式是什麼樣的功夫?”
如果歐陽群會的話,他何不在和雲良對仗的時候使出來?
淩枚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聽說擎蒼十八式霸道無比,如不是內力深厚之人,練至十式就要走火入魔,因此即使是歐陽家的子弟,習練也得得到歐陽家主的首肯才行。”
黃飛虔恍然大悟,歐陽群大概是想在武林大會上得勝,讓他的父親滿意,以同意他學家中絕學吧,怪不得那小子那麼急。
黃飛虔一徑走神,淩枚問:“黃兄明日要走,蕭小兄怎麼辦?”
自從知道黃飛虔在哪兒住店之後,蕭嵐對官府的人撒了謊,說黃飛虔是他的表叔,就這樣他本來是要被放進“仁和堂”(慈善設施,收留失去雙親教養的弱齡兒童)的,卻跟著黃飛虔成了他的拖油瓶。
黃飛虔撓了撓頭:“我考慮著把他放進一個大門派當弟子,總不能讓他一直跟著我吧。”
淩枚道:“那在下提議,不如沿著涇州,到華山腳下,華山派就很適合。”
黃飛虔正欲作答,淩枚接著道:“巧得很,在下找華山派有事辦,明日可陪同黃兄一起前往。如果在下的事可辦成的話,必將成為讓蕭小兄在華山派早日出頭的助力。”
什麼!黃飛虔還在考慮可行與否,淩枚已經站了起來:“這樣就沒有彆的事了,在下不打擾黃兄了。”
……
第十九章
渭南路上,青山綠水,風景如畫。
水上舟者,緩棹雲月,一聲欸乃,山水皆綠。
有兩個結伴同行的旅人漸漸向渡頭走去,穿褐衣的長得稍微高些,雖然臉長得平常,但是目淡神清,自有一種遠出塵表的氣質,然而他背後背著一把沉重的大劍,一看又教人不由生出畏懼之情。他旁邊站著一個穿青衣的人,舉手投足,慵懶無力,讓人覺得有些頹廢,然而一對上他的眼,不由讓人眼前一亮,真是蘊玉在內慧比清泉,遠山眉,勾魂目,瓊鼻絳唇,相貌堂堂,真是個翩翩在世的佳公子。
這兩人結伴而行,奪去了一眾行人的目光,大家仔細一看,兩人之間還夾著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長得團雪結玉一般可愛水晶。
那正是黃飛虔一眾人。
蕭嵐在登上渡台前對二人說:“我去小解。”
說完他就鑽入了路旁草叢中。
一陣風吹過,黃飛虔頭上落了一枚落葉,黃飛虔把它摘下來,往遠方一望,隻見層層疊疊的綠林中,也悄然出現了一抹殷紅,秋季就要來了,到時層林染霜,紅葉墜落,這裡又將是另一番景象。
淩枚看他失神,道:“此處風景甚佳,等蕭小兄回來,我們三人踞於草上,用畢午餐再上船吧。”
黃飛虔點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等了一會兒,蕭嵐還沒回來,他們對視一眼,知道他被什麼東西吸引過去了。
“草莽之中有人。”
兩人忽地同聲道。
說完兩人都愣了,慌忙之中淩枚道:“黃兄去找蕭小兄,我去揪出他們。”
黃飛虔點點頭,駕起輕功,在林際搜尋蕭嵐的身影。
自從涇州的事發生之後,他已經能隨時隨地地判斷是否有敵人靠近自己了。
隻不過短短的數秒,他就從一片綠中看到了紮眼的紫,那是蕭嵐衣服的顏色,黃飛虔饒有餘裕地一望,發現蕭嵐是被掛在樹上的一個紅色香囊吸引了目光。
黃飛虔躍身而下,順便削斷了樹枝,讓香囊落到手裡,站到了蕭嵐的眼前。
他嚇了一跳,看是黃飛虔,才沒有叫出聲來。
“這東西有那麼好看嗎?可是個陷阱喲……”黃飛虔說著,單指一切,香囊一分為二,掉到了蕭嵐手上,從中爬出了許多蜈蚣、蜘蛛及螞蟻。
蕭嵐“啊”地大叫一聲,立刻把香囊扔掉,急得眼睛都紅了,委屈道:“黃叔叔欺負人!”
黃飛虔吹了口哨子:“這是對你胡亂跑的懲罰,說下回不敢了。”
說著,他拎著蕭嵐的後領向淩枚走去。
這時背後突然傳出人聲:“既然少俠已經認出我,那我也沒有藏著的必要了。”
黃飛虔轉頭一看,見是個戴著麵具的高大的人。
黃飛虔挑釁地笑了笑:“要打快些,我們還急著趕路呢。”
那人“哼”了一聲,伸出雙手,隻見雙拳在空中變換,一眼望去,竟如有千百個拳頭在那兒晃動一般,黃飛虔輕叱一聲:“就這樣,還想唬住我?”
說著,他旋身而起,疾如電快如風,從對方頭頂一躍,轉瞬到了他背後,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拳打到了他的背部。
那人在蕭嵐麵前漸漸地倒下了,露出站在後麵的黃飛虔。
蕭嵐一臉快哭的表情。
黃飛虔道:“就這麼點程度就受不住了?我還期待你當華山派掌門人的一日呢……”
黃飛虔拍拍蕭嵐的肩,帶著他往回走。
蕭嵐揉了揉眼睛:“胡說……想著能扔下我這個包袱,黃叔叔一定夜裡偷笑吧,說什麼期待……”
黃飛虔“嗯”地猶豫著,道:“我有空去看你,如果你有長進,我就把你帶出華山,以後我們兩個闖江湖。”
“真的?”蕭嵐問道。
黃飛虔道:“真的,”他捏了捏蕭嵐的臉:“隻怕你遇到了同年齡的人,每日樂得快翻天了,半個月都不記得我是誰了。”
“不會!”蕭嵐舉起手掌保證道。
“好!”黃飛虔舉起右掌和他在空中互擊了一下:“為了到時我們兩個闖江湖能風生水起,你黃叔叔我從今日起也得勤練武藝!”
蕭嵐很高興的樣子。
這時二人來到了道路上,隻見淩枚周圍躺了三個人。
這個男人有一種強勢的強大,即使現在他看起來還不那麼過分可怕,但已經微露端倪了。
分工合作看來是已經順利完成了。
黃飛虔道:“還吃飯嗎?沒興致了。”
淩枚道:“到船上吃。”
“舟家!舟家!”蕭嵐衝到岸邊,攏嘴大呼道。
趕渡的人聽到呼聲,漸漸地靠岸,這是船身狹長的無蓬船,能近距離看到潺潺流動的綠水,蕭嵐似乎很激動,他趴到船沿一時不肯動了。
淩枚道:“船家,我們想包船順水而下,不知你肯送我們一路麼?”
那船家瞪了淩枚一眼:“老頭兒我是給客人趕渡的,不包船。”
淩枚起身,向他鞠了一躬:“是我的請求無禮了。”
“不過……”船家轉回了頭:“看見那靠岸的小船沒有,那是給路人隨意取用的,你們中若有會駕船的,自可隨意前去。”
黃飛虔笑了笑:“這正好。”
“對了,”他又問道:“您老知道華山派最近有什麼傳聞嗎?”
船家有點愛搭不理的。
黃飛虔過去拿過了他手中的槳:“您老歇著吧,我們年輕人來賣賣力氣就行……如今肯說了吧?”
船家忽地把頭上的草笠拿了下來,頭上露出了華山派人佩戴的方巾。
“小兄弟眼神不錯。”
黃飛虔回身道:“因為我們在岸上起了那麼大的騷動,您老連動也沒動一下啊。”
黃飛虔話還沒說完,那老人忽地倒身,手枕腦後,仰天曬日,至最後都沒把眼睛打開一下,到黃飛虔三人下船時,才接過船槳,眯著眼睛笑道:“老頭兒無可奉告,幾位若與我派有因緣,自行前去即可。”
黃飛虔翻了個白眼,蕭嵐倒是扯著黃飛虔的袖子追問:“那就是華山派的掌門人嗎?”
黃飛虔錘了他頭一下:“誰說就是掌門人了!”
蕭嵐扁了扁嘴。
淩枚道:“我看不是掌門人,也是重要人物。”
三人回頭望去,不知不覺之中,小舟已經連影子也覓不著了,背麵青山綠水相映,忽聞一聲歌聲遙遙傳來。
黃飛虔道:“確實不是簡單人物。”
蕭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隻要做這種人的弟子。”
“聽聞華山劍法清風十三式似有似無,似實似虛,難以捉摸,無法招架,如果蕭小兄能習得,可謂前途無量。”
蕭嵐拘謹地點了點頭。
黃飛虔看出他和淩枚氣場始終不和,這也沒辦法。
黃飛虔道:“淩兄覺得武林大會上,那位劍宗門人的挽花劍法厲害嗎?”
淩枚道:“厲害。華山派劍法出奇製勝,挽花劍法可謂既奇又險,淩枚一不小心就要落敗了。”
黃飛虔點點頭,又拍了拍蕭嵐的頭:“聽見沒,好好學,以後也好讓我臉上沾點光。”
這下蕭嵐倒自然地笑了開來。
淩枚取回一隻小船來,三人站了上去,淩枚道:“這下換我來劃船吧,待會兒叫黃兄接上。”
黃飛虔點了點頭,在船中央躺了下來,徐徐微風輕吹,點點花瓣緩落,脈脈水波慢流,真是青天白日,景和人宜。
黃飛虔躺著躺著起了玩心,他看水中有一株挺出水麵的植物,對淩枚道:“往邊上去點。”
又對蕭嵐道:“我拉住你的腿,你給我把那個摘來看看。”
說完一指水中的植物。
蕭嵐很感興趣,他大半個身體探出船身,好像立刻就要掉下去一樣,但黃飛虔在後麵拉著他,又掉不下去,水麵映出他的臉還有身體的其他部分來,他實在玩得不亦樂乎,以至於發覺時那株植物已經遠離他的視線好遠了。
黃飛虔佯裝生氣:“把你丟下去吧,反正沒出息。”
蕭嵐張牙舞爪:“唔,唔,我知道錯了。”
黃飛虔想了想道:“那你從水裡撈條魚上來,就算將功補過。”
蕭嵐望了望水麵:“哪有魚?”
黃飛虔道:“你沒仔細看。”
蕭嵐仔細看了:“果然有。”
水麵一圈圈的波紋,魚就在那下麵活動著。
他起先真的信黃飛虔,赤手下去撈魚,後來漸漸的乏力了,衣襟濕完了,也沒有抓住一條,不由有些氣餒。
黃飛虔道:“這下我真的要放手了。”
蕭嵐忙道:“不要!”
黃飛虔哼了一聲。
蕭嵐道:“又不是沒有飯吃,為什麼要捕魚。”
“……說的也是。”
“我腰酸,拉我回來啦!”
“自己爬回來。”
第二十章
華山派殿宇不重雕飾,隱於青鬆翠柏之中,自有高雅怡然之氣。
黃飛虔等人得到門派弟子的通報之後,前去拜見處理外務的本派長老。
因為是淩枚個人“找華山派有事辦,”因此黃飛虔與蕭嵐先在外頭候著。
終於從裡麵傳來一聲:“在外等候的客人,請進。”
黃飛虔走進去之後發現這長老竟是個長發雪白的女子,但臉看上去遠比頭發年輕,有種冰清玉潔的霜雪之氣,這讓黃飛虔著實吃了一驚。
淩枚不知與她說了些什麼,使她略感憂傷,手也倦倦地搭在桌上,眉宇間一股哀傷之氣。
但這種態度在看到黃飛虔走進來的那一刻時就消失了,她變得即威嚴極端莊:“這位客人,請問您找我華山派有何貴乾?”
黃飛虔把蕭嵐帶到身前來,道:“今日前來,是想讓小侄成為華山派眾多弟子之中的一人,還望長老多多栽培。”
那長老道:“這位少俠已跟我說過這件事了,這孩子想必身世苦楚,確有難言之隱,我代表本派留下他。”
蕭嵐聽著長老柔柔的聲音,似懂非懂,但還是跪在地上給長老磕了個頭。
“孩子,過來。”那長老喚道。
蕭嵐慢慢走了過去,三步一回頭看著黃飛虔、淩枚兩人,霧氣慢慢浮上了眼。
黃飛虔躬身道:“那就有勞長老了。”
他轉身走出了殿外,因他教過蕭嵐“分彆的時候可彆像個女孩兒似的哭”,因此背後始終很安靜。
門外,淩枚道:“黃兄,我問過長老,要成為華山派中為數不多的長老的關門弟子,第一需要根骨佳,第二則需要點運氣。”
黃飛虔抬頭看他,原來他真的考慮過蕭嵐的事。
淩枚接著道:“根骨如何我們不能多言,但運氣一點,最近倒是不大走運,長老說所有長老中隻有乘虛長老還沒有關門弟子,其他的長老似乎是都無意收徒,這乘虛也無意,但因為他還無徒,是故他這裡尚有機會。”
黃飛虔道:“淩兄的意思我知道了。”
淩枚點點頭:“我們須得拜見一下乘虛長老。”
二人在山道上走了許久,華山派分劍宗和道宗,兩宗居所不同,互不乾擾,而這乘虛長老的住處恰在兩宗相接之處,彆是一個世外桃源,人間難覓的去處。
山上秋早,楓桕早已紅橙一片,在密林的縫隙中,卻能見到一彎清泓,流水聲伴著琴聲悄悄傳來。
黃飛虔二人為了不破壞幽人雅意,行路無聲,在木門之外站定,“叮叮”地敲了兩下等待回應。
琴聲霎時就停了,兩人等可以許久都無回響,淩枚又敲了一次門。
又過了許久,才有一個童子清脆的聲音傳來:“長老不在,請改日再來。”
兩人在門外默默站了一會兒。
這乘虛在賣關子,兩人都察覺方才有一個人向著屋後的山穀去了。為了躲外客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兩人站定了等,終於,童子從門口探出頭來:“你們先進來喝杯茶吧。”
秋季的茶卻是用的萌發的幼芽做的,讓人覺得珍稀無比,兩人在綠茶的清香中沉浸了一會兒,童子到院外砍柴去了,乘虛還沒回來。
黃飛虔看到了屋角的棋盤:“淩兄,會下圍……”黃飛虔剛說覺得不對,古代的棋默認的就是圍棋,因此又道:“要下一盤棋嗎?”
淩枚笑了笑:“水平拙劣,到時不要見笑。”
於是兩人下了一盤,黃飛虔贏。
……
乘虛沒來。
……
兩人又下了一盤。
……
淩枚贏。
……
黃飛虔覺得忒沒勁了,如果不是不太雅觀,他都想躺下睡一覺。
不知不覺已經落日了,旁邊的灶房也傳出了飯炊熟的香氣……
童子備好了碗筷,是四份,看來他們能與乘虛說上話了。
果然童子道:“請二位稍等,長老馬上回來。”
不久,乘虛走進門來,廣袖飄飄,長發散落,懷中抱著把琴,確有幾分仙氣。
他眉高目冷,是那種不愛與人接觸的類型。
黃飛虔首先想到,蕭嵐不知道和這種人處得來處不來。
淩枚開口問候:“乘虛長老,我姓淩,這位姓黃,我們二人不請自來,多多打擾了。”
乘虛道:“用畢飯再談事。”
淩枚頷首。
四人靜靜進食,食畢童子將東西捧出收拾,地上換了三個嶄新的蒲團,乘虛盤膝而坐:“何事?”
由黃飛虔回答:“想知長老是否有意收人為關門弟子。”
乘虛瞥了二人一眼。
黃飛虔道:“當然不是我們二人,我有小侄八歲之齡,即將入貴派修行。”
乘虛斷然拒絕道:“我無空。”
……明明很閒,但黃飛虔當然沒有說出來,他道:“若小侄品性拙劣,自然不強求長老教育,隻是如他根骨絕佳,配為長老弟子,則可收之為徒,我感激不儘。”
乘虛宛如沒有聽見般:“若二位是為此等俗事前來的,還請快快回去,我是斷不會改變決意的。”
說著乘虛站了起來,轉身要走……
黃飛虔二人也站了起來,淩枚道:“……世人總是被長老口中所說的俗世牽絆,即使長老自己不會,周邊難道沒有困於俗事之人嗎?還請不要對此事抱有輕蔑之意。”
乘虛忽地一掀廣袖,陣風將他身後的方桌的桌腿拍斷了:“執迷不悟!你們又懂什麼?”
淩枚往前走了一步:“長老不願去做的,做不成的,不如讓我等俗人去試試能否當那解鈴人,若我二人一事無成,便放棄方才所說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