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上的骨頭簪子給我了,為了避免自己發髻散落,他把我昨日胡鬨弄折的一根竹管毛筆,削了削,插頭頂上了。真是讓人看了就不順眼!
我一點也不想跟他玩了,一出門我就泥鰍似的溜沒了影,把他給甩了,然後我自己在集市上閒逛。在集市上我看見有賣新鮮櫻桃的,鮮靈靈地惹人饞,正掏荷包準備買來解饞,那廝突然春筍一般從我身後冒出來,又是一句:“且慢。”
“你又要做什麼?!”我甚沒好氣的問他。
“買櫻桃啊。”他笑對我言。嘴一咧,露出一口白朵朵的牙,長眼笑的彎彎。
說實話,他長的其實還是挺順眼的。容長臉,長眉長眼,比我爹那些四方形或三角形的徒弟順眼多了。
我想,也許他知道剛才惹我不高興了,是想買櫻桃給我吃,表示賠罪的。嗯,看來這廝還不算太差勁,看在櫻桃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決定原諒他一下下。但,讓我沒想到的是——
“櫻桃怎麼賣?”他問小販。
“七文錢一斤。”小販回答。
“一斤要七文?”他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彎長的眼撐到滾圓。“怎麼這麼貴?七文錢買白麵能買一斤三兩,買下白米能買九兩四錢,買中白米七兩,上白米四兩二錢,買燒餅能買三個半……你宰人宰的也太狠了些吧?你瞧她是個小姑娘,覺得好騙是嗎?”
我怔怔地望著他,這人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
小販登時火了:“這位小哥,你怎麼說話呢?你願意買便買,不買就走人,我這櫻桃是自家院子裡種的好幾十年的老樹結的果,又大又鮮又甜,七文錢絕對物有所值。我趙四在這條街上誰不認識?從來都是童叟不欺的!”
“既然是你自己家院子裡結的,也不花你什麼本錢,便宜點吧。便宜點我們就買。”他好整以暇的抱起胳膊。
小販哼了一聲:“這位小哥,你不知道櫻桃好吃樹難栽嗎?”
“你家的櫻桃樹不是已經好幾十年了嗎,樹再難栽,可年年都結果不是?這麼一算,你可真是賺死了,你都賺了幾十年了,現在就便宜點便宜點吧。彆七文了,四文吧,四文你賣不賣?不賣我們可就走了。”他抱著臂,側眼睨人家,活脫脫一副菜市場買菜大媽模樣。
“你……”小販顯然說不過他,於是目光轉向我。
我發出一聲乾笑,覺得連耳朵根子都在發燒。在鐵旗杆鎮,我好歹也算是家喻戶曉的一人物,以粗野、頑皮、無法無天和豪爽聞名於鎮裡鎮外。我向來買東西不問價錢,被他這麼又討價又還價的,一個集市的人都朝我注目。對藍璘色,我是一點好感都沒了,隻有反感。可見感覺是多麼不靠譜的東西。
算了,我自己買,多少錢我願意。我讓小販給我稱櫻桃,然後隨意從荷包裡摸了塊碎銀子給他,拿起櫻桃正要走,被他擋住路。然後,他……他他他,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他居然從袍袖裡掏出了一杆秤!
一個堂堂七尺男兒,隨身帶著一杆秤……
整條街的人都被他震撼了,包括我在內,統統呆若木雞的望著他,他卻宛若無人的拎著那杆秤,麵不改色的從小販石化的手中取過銀子和我手上的櫻桃,一一稱了起來。
“呀,這塊碎銀都有一兩了,就這點櫻桃可不夠……”他邊稱邊念叨。
我奪路而逃,實在太丟人了!
他在我疾奔的身後大聲的喊:“勝男,櫻桃還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