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侯府的蕭殺肅穆是裝出來的,蕭王府的則是自帶的。
裴雲之掀開馬車簾子,大有還未吃上皇宮裡頭的秋夜宴、就完整地感受了如履薄冰之怖的痛。
“這個門,我是一定要回的嗎?”
裴雲之暗搓搓地慨歎。
視死如歸地下了馬車。
原主不做人,趁蕭王府一沒落,強娶人蕭小王爺……
裴雲之真想給過去作死作上天的裴小侯爺一巴掌:你是真敢想敢做啊!也不瞅瞅你弱雞那樣,誰壓誰還不一定呢!
嘖……扯遠了,蕭譽不弄死他算他命大,這輩子估計沒有真抱得美人上榻的一天,誰上誰下也不重要了。
讓裴雲之更誠惶誠恐、膽戰心驚的是蕭王居然親自來迎接他!
那可是——蕭王啊!
他算什麼?他配嗎?他不配!
蕭王依舊一臉嚴肅,麵無表情。周身氣場比蕭王府還要冷清莊重。
裴雲之: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勉強維持微笑:“蕭王您怎可親自前來相迎,晚輩萬不敢當!”
蕭王禮貌道:“以裴小侯爺當今之勢,本王還確實有必要出來接接。”
有禮貌,但不多。
蕭王身旁看著應當是武功高強之士,仰頭一聲嗤,不屑的氣息從鼻孔裡噴出。
裴雲之:……蕭小王爺啊,您不打算說句話嗎?這場麵我禁受不住!
”
裴雲之偷偷扯了扯蕭譽的袖子,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蕭譽。
蕭譽唇角微勾:“父王,進去再說吧。”
“呼——”
蕭王一轉身,裴雲之就長籲一口氣,才發覺方才幾乎忘了認真呼吸。
麵對蕭王府一眾下人們的嫉惡如仇的眼神……
裴雲之直拍胸口:遭不住!遭不住啊!
一隻手緊緊抓住蕭小王爺的袖子,越貼越近,旁人看去,像是他靠著蕭譽走路。
這不就有一位老仆,氣得在裴雲飛身後直跺腳:“是走不動道嗎?還要我們家小王爺扶著走?!簡直欺人太甚!”
有一丫鬟小聲道:“可是小王爺似乎沒咱們想象的那麼厭煩裴小狗的樣子……”
“裴小狗”是蕭王府下人們給裴雲之取的十分親切好養活的小名,至於他的便宜爹裴侯爺?——自然是“裴狗”了。
那位老仆白了丫鬟一眼,一副“你懂什麼”的表情:
“小王爺還不是顧全大局,穩住裴小狗?萬一這小狗邊哭邊叫回家找他爹告點什麼狀,咱們王府豈不麻煩了?”
丫鬟頓時眼眶通紅,為小王爺而傷懷:“小王爺為咱們王府犧牲太多!嗚——”
一無所知、隻因慫才掛蕭小王爺身上的裴雲之,心裡頭隻有:
我待會要說些什麼?我待會要做些什麼?我該不該落座?我該不該喝茶?我要不要給蕭王爺奉茶?臥槽當初原主是不是都沒出去跟蕭小王爺拜堂?太過分了吧!太侮辱人了吧!將來有機會重新正正經經拜一次?不不不不不——
應當永遠沒有這個機會!
蕭王請裴雲之落座。
裴雲之屁股還沒沾上椅子,就因蕭王的一句“聽說你身子骨孱弱?”給打得立時站得直直的,大有上課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而他卻連問的哪一題都不知道時的恐慌。
裴雲之偷瞄蕭譽,蕭譽鎮定自若、事不關己,正在慢酌手中之茶。
壓力山大的裴雲之:……
冷汗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直流。
“是……是呢,是有點兒孱弱的……說……”
這話說出來他都心虛。
孱弱個屁!全是原主編造的!瞎謅的!就為了娶你家好大兒!
為了保住腦袋,裴雲之發揮畢生演技把自己裝成一副柔弱樣,宛如大點的秋風就能把他刮上天。
戰戰兢兢正襟危坐於座椅上,忍不住再不知道多少次偷瞟蕭譽。
蕭王淡淡道:“哦,看起來的確是身子很不好。”
裴雲之尷尬點頭:可不呢,再被您“恐嚇”下去,心臟就真要出大毛病了呢。
蕭王做手勢讓旁邊隨侍之人,將一白發蒼蒼之老者引了進來。
老者身上還挎著個箱子。
裴雲之:……這是大夫吧!沒必要吧!
怎麼“不”也沒用,隻能乖乖伸手給老者把脈。
“我觀公子麵色蒼白,又感脈象虛弱,無大礙,需藥物調理。”
裴雲之想說:麵色蒼白是被蕭王給嚇的!聽到了嗎!
然後——
老者打開箱子,掏出一個厚實的布袋,一打開,裡邊是從長到短、從粗到細依次排列的各種針。
裴雲之兩眼一黑。
乾嘛!要當場變身“容嬤嬤”嗎!
求救的眼神拋給蕭譽,可蕭譽視而不見,裴雲之頓覺委屈,耷拉著眼。
老者抽出一針細長的針,眼睛裡充滿了光,對裴雲之“和藹”道:
“公子,不疼,且忍一忍。”
裴雲之:!!!我——不——
這次的“不”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