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長大的那個村裡,有個老瘋子,農忙時候,他家裡人沒空管他,就經常看他在村裡蹓躂,隻披著一件外袍,裡麵什麼也沒有,袒胸遛鳥,一邊遛一邊唱什麼,天是他的衣,地是他的袴,我們這些人,都進了他的襠。後來我知道老瘋子年輕時是個讀書人,讀了些聖賢書,又讀了些不聖賢的書,於是老了就瘋成這樣了。
這就是我對讀書人的第一印象,也是我對我【】那個小玩意以後會長成什麼樣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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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頭又疼又暈,眼前一片血了嘩啦,但我還不至於不知道魏棄之往我嘴裡塞了什麼。
我真的——我知道魏棄之心胸狹隘,手段陰狠,可沒想到他狹隘陰狠到這個地步——
【】
作為一個行軍帶兵過的人,我吃過蟲子,喝過泥水,有時候睡覺的地方都飄著各種各樣的臭味。但是都比不過【】。並不是它實際上【】多惡心,而是——
好吧……
我覺得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對魏棄之還是有幻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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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百夫長的時候,當時的大將軍對訓練很嚴,對其他的方麵就不管。我們這些能被叫一聲長官的人,每月能省出些閒錢和時間,於是就會一起去鄰近的郡城裡嫖妓。青樓啊,□□啊,我小時候聽說過,從來沒見過,當然想去見一見。可是說不上巧還是不巧,好幾次我都錯過了,不是要養傷就是被派了什麼任務。
後來,終於有一次,讓我給趕上了。我彆提多興奮,我想我長這麼大還不知道女人是什麼感覺呢!那時候魏棄之剛和我認識,還沒把我要到他那去,但是經常來找我切磋。我就和他說了這事。
那是魏棄之第一次訓我。
魏棄之給我講了很多……我現在覺得他當時很傻【】的話,跟我一個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的人講書裡的話,什麼君子什麼禮什麼什麼,我好多都聽不懂沒記住。能聽懂的就是他最後和我說,我去嫖妓,是淫,是亂,不僅我自己是淫是亂,我讓人家好端端的姑娘也不得不接客,不得不淫不得不亂。我說沒有我還有彆人去啊,他說如果你不去我不去大家都不去不就沒人□□了嗎,我說可賣身是她們的生計沒人買她們她們怎麼生活啊,他說要不是我們弄出了這種生計那些女的還是好好的良家女子嫁人紡織養蠶繅絲乾什麼不是生計啊。
從那時候起,我開始在武藝之外的地方尊敬魏棄之。他隻大我三歲,卻知道那麼多我不懂的事,知道那麼多我周圍人都不懂的事。在遇到他之前,從來沒有人告訴我什麼□□什麼禮法。人家隻和我說,女人,多好,真想抱女人,但是娶媳婦的時候可要仔細了,不要去娶那些太容易就讓你抱她,或者被好多人抱過的女的。人家隻教訓我說,□□就是等著好多男人去騎她,有機會你不要,傻不傻啊你。
而魏棄之教訓我說,我有潛力,有前途,所以我得懂禮守法,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不許嫖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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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就懂了:魏棄之他值得尊敬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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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現在可算知道了,魏棄之比我以為的更爛,更陰,更扭曲。爺還真拿不準接下來這孫子要怎麼折磨他爺爺我了。
我眯著眼睛。一片模糊中,我看到魏棄之的臉離我越來越近。
“劉良……”他難得拿我的大名叫我。但他之後說了什麼,我聽不清。我腦子裡有一種嗡嗡嗡的聲音,很吵,什麼都聽不清。
接著我也看不見他了。
我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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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清醒過來時,頭還是發暈。我抬起手想摸摸我的頭,嘩啦啦的響聲,我發現自己帶著手銬,鐵,精鐵,這麼好的鐵不該用來做這個,該用去打刀打槍打盔甲。唉。
所以,我穿著乾淨的中衣,躺在一張床上,身上蓋著一張毯子。那個手銬倒是沒限製我的行動,鎖鏈長長的,儘頭直接砌進了牆裡。這是一個囚室,地牢,有通風口,嗚嗚的風聲像是給我哭喪呢。
魏棄之的私牢。我都不知道是哪的私牢,沒見過這地。
我頭上纏了繃帶,好像也上了藥。我摸摸身上,有傷的地方也上了藥。我有點愣。我可沒想到我還能有這個待遇。
就我愣神的時候,牢房的鐵門砰地打開,魏棄之走進來。
“醒了?”
他坐在我的床邊,笑得好像……就特彆像……我有一次中箭,失血太多暈了,終於醒了後,他過來探望我時,那種欣然的笑……
我驚疑不定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