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將軍——將軍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臉色這樣難看?”劉十九問。
我揉揉自己的臉。
“沒什麼事。”我說。不就是知道某個雜種自始至終都拿我當外人,沒信過我嘛。不就是知道我對這個雜種一點都不特殊,他之前還饞過彆人的身子嘛。再說這事不新鮮,我原先不是也往這方向猜到過嘛。
……我就是一條愚蠢的狗,被一個鱉孫子耍得團團轉!以前被他騙著賣命,現在被他按著挨【】!
“將軍拿著什麼?彆攥皺了。”
“桃林長公主賜的墨寶,”我沒好氣地往桌子上一拍,“裱起來,掛牆上,每天上三炷香感謝公主給臣這樣天大的恩寵!”
這長公主我看著是快失心瘋了!她自己被魏棄之整得煩,非得拽上我和她一起煩!明知道這些事說給我聽會叫我不舒服,非得說給我知道!她這樣和魏棄之鬥個屁,早早就沒人樂意跟她了吧!
“奴婢知道了,這就吩咐人去做。”
……魏棄之到底為什麼不信我?我之前……起碼最開始那幾年……我可是真的和他出生入死的啊!為什麼啊!他對我隻有利用嗎?沒有過一點真情嗎?一點也沒有嗎?全是裝的,全是假的嗎?
“……大哥,您真的沒事吧?”
“小子,你有過朋友嗎?”
“……有過。”
“要是你本來以為,你和你朋友關係特彆特彆好,結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你居然對他的事什麼都不了解,可他卻對你的事全都了解……”
“大哥,我沒這麼缺心眼。”
“……”
“咳,哥你繼續說。”
“爺不說了。爺要慎獨了。”
“……將軍‘慎獨’不是這麼用的。”
“……”
“將軍,奴婢是覺得呢,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奴婢自己不會把自己的所有事告訴另外一個人,哪怕她是朋友,很危險,不管奴婢是什麼身份,對方是什麼身份,都很危險。但是將軍您嘛,奴婢知道,不管什麼危險不危險,隻看您樂不樂意。”
“我跟你說啊我絕對沒有你以為的那麼缺心眼!”
“不敢看輕將軍。將軍您陷陣克敵那麼多次的功績,奴婢知道隻憑運氣和勇氣是無法成就的。”
我驚訝地看向劉十九,她頭一次說出讓我聽著這麼舒服的誇獎的話。
“將軍雖然缺心眼,可不傻,”她漆黑的眸子看著我,“人心可以靠外在的跡象揣測,可人的性格不同,跡象也就不同,無法以一論之。故奴婢認為——您不要聽信彆人說了什麼,聽信自己的感覺吧。”
我的感覺……
我的感覺那當然是:我要殺了魏棄之!!!
*
“陛下是今天來上課嗎?”我問。
“是明天。”皇帝說,“朕聽說阿姊昨天送了先生一幅畫,特意過來看看。”
他走近室內,看到中午剛裱好送回來他姐姐的大作,真的有模有樣地凝神看起來。
“大概這兩天,整個中京就該知道這幅畫了。”皇帝說。
“這……有那麼誇張嗎……”
“阿姊自從手廢了,多年再沒畫過。如今重新拿筆,這第一幅墨寶,不管畫得好還是不好,大家總是都爭著想要呢。”
我眉毛一跳。
桃林長公主一雙手上全是疤,她是皇室貴女,金枝玉葉,什麼好藥沒有,養到如今還是能看見那些痕跡,可想當初傷勢慘烈……隻是我以為這是出了什麼意外損傷,可聽皇帝這話的意思,是人為的?誰能這樣待桃林公主……先帝文後……他們把女兒的手給廢了,且不論原因,這麼大的事怎麼我完全沒聽說過啊?我還以為桃林公主不拿筆是她少女心氣,任性,看你們都想藏一幅我的畫,那我就不畫了,氣死你們……
“朕還是第一次看到阿姊的畫,”皇帝說,“畫得真好,真可惜。”
那蕭瑟的冬雪裡孑然獨立的女子,筆畫不多,畫得也不算細致,這人的麵目瞧著模糊,可遠遠看來,就是叫人覺得她必然是個美人。
“先生就沒什麼好奇想問的嗎?”皇帝突然扭頭問我。
“……不敢好奇天家私事。”
“這算什麼天家私事——未來還不知道這天家是不是接著姓段呢。要是現在不問,您以後可沒準就問不到咯。”
這話叫人怎麼接啊……我忍不住去看看他旁邊經常跟著的跟班——趙常侍麵無表情地瞪著我,梁常侍臉上掛笑地盯著我,他們背後遠遠侍立著劉十九,低著頭,看著地板。
全都比我淡定。
“這樣顧頭顧尾的,可不像先生的風格,”皇帝說,“怎麼,您還謹守著魏子稷的規訓慎言慎行嗎?”
“我沒那麼想知道,”我說,“彆人家的事,我其實都不怎麼好奇。”
皇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