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段仲瑜和段含英私情提及,段仲瑜【】屍提及。)
“狼子野心啊,子稷。”段瑾說。他跪在地上,全身的重量全都壓在手中那把劍上,劍的尖端刺進土裡,那土已經飽食他的血,但仍不滿足,還在渴求更多,渴求他的生命。他的親信也好,士兵也好,皆已伏屍四周。還站著的都是對方的親信,對方的死忠。
他很快也會步屬下們的後塵。
太子輕輕地笑著,幾乎沒法抬頭,看一眼麵前這給了他致命一擊的故人。但他仍有力氣說話。他說:“子稷,刺中的時候,你怕了嗎?”
“我隻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對方冷冷地說,“給我答案,我送你快點上路。不給我答案,我不怕再多刺你幾劍。”
“那可不好騙彆人說是自儘了,子稷。”段瑾說。
對方抽出劍,放在他的脖子上。
“你把他關在哪了。”魏棄之問段瑾。
“阿稷,這麼喜歡,還指他去斷後,你後悔嗎?”段瑾輕柔地問他。
“關在哪了?”魏棄之全然沒了剛才那副激怒到不顧一切的勁頭,聲音很冷,毫無觸動。
或許是因為,知道他不過將死之人,故而不把他放心上了吧。
“想去收屍嗎?有什麼用呢?”段瑾輕輕說著,就想起了自己的那個人。他親自收殮她,一遍一遍把血洗去,一遍一遍把香辛料擦遍她的身體。接著一遍一遍地……就像他們曾經一次又一次做的那樣……
他泄完了,抱著她,便想起她的質問。那時候她流著淚,眼淚卻沒法減弱她的憤慨和嚴厲:段仲瑜,你怎麼好意思說,你造反,是為了我?
若不是為了你,何必這樣急不可耐,焦灼著想要攫取那個至尊的位置,盼望著坐上去之後,天下再無人可以阻止我與你。
若真是為了你,為什麼……要出劍?
“這麼多天,早就爛得不成人樣了。”他說,“你怕是連認都認不出是哪具。”
“告訴我,關在哪。”
不告訴又如何。段瑾感受著生息的流逝想到。儘管來刺我,來泄憤,我不會讓他找到他。就讓他們這樣生離死彆,不是很好嗎?——作為對魏子稷背叛他的懲罰。想要爭權的人都要付出點什麼:自己珍視的人,自己熱愛的事,自己堅守的道。連他段瑾都不能幸免,更遑論魏棄之。
他抬起手——連手臂都千鈞般重,看來他真的快死了。
他拭去滑落的眼淚。
“阿稷,我是真的後悔。”他說。
後悔,知道她不會站在他這一邊後,刺出那一劍。後悔,為了避嫌,從來不去關照他們的兒子,惹她對他日益失望。後悔……那時候,又驚又怕,在父母麵前什麼也不敢說,不敢為自己爭辯,更不敢為她爭辯,卻是看著段璋去為她求情。
“在梁城地牢。”他說,作為將死之人的一點善良,相識一場的一點善意,同病相憐的一點祝願。“說餓死了,哼,騙你的,我拔營時他還活著,你快點去,興許能趕在他餓死前救下他。”
脖子邊的劍挪開了,他猛地被抓住衣領提起來。他感到眼前發黑,腦中一片嗡嗡聲。他說出他的遺言,不知道有沒有說出口,對方有沒有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