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算你猜著了,哪兒都不去,我們就在這巷子裡嘗嘗市井滋味。”趙稷大跨步上前就要在旁邊餛飩攤子坐下來。
福樂眼疾手快,在那長凳上墊上自己身上帶著的帕子,連聲喊著;“哎呦,我的少爺呐,您今兒才剛剛上身的新衣裳,等小的給您擦擦再坐呐。”
周圍的客人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隻當又是那位富商家的少爺又出來與民同樂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低頭吃自己的餛飩去。趙稷倒是對店家煮餛飩有了十二分好奇,專注地盯著瞧。
開著餛飩攤的是一對夫妻,丈夫正快手擀著薄薄的餛飩皮,妻子迅速包著餛飩,拿著扁竹棍撥弄兩下,一個餛飩便立在了案板上,一個擀一個包,不一會兒便攢出了滿滿一屜。兩人嘴裡還不停吆喝著,“吃餛飩咯,又香又便宜的餛飩,李家餛飩,六文一碗。”
水開了,店家手抓了一把,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個餛飩,另一邊又在粗瓷大碗底放了一點鹽和豬油,除此之外再無彆的調料。不過幾個呼吸,餛飩煮熟了,店家又忙著把餛飩撈出來,均勻地分到每個碗裡,最後灑上一把蔥花,李家餛飩便成了。
趙稷看了一會兒才要了一碗餛飩,馬樂臉上掛了些擔憂,這路邊小攤,也不曉得爺金尊玉貴的腸胃能否吃得消,但也不敢說出來,隻低頭站著。
不果片刻,餛飩送了上來,清清的湯底上浮著十來朵餛飩,配上翠綠的蔥花,竟有點白雲蒼狗的意境。趙稷啞然失笑,在現代天天忙忙碌碌,如果給魂換了個地兒,倒有時間坐在路邊研究起餛飩浮著的姿態來,世間因果,一飲一啄,或許冥冥之中真的存在所謂命數也未可知。
此時,他在這兒,確確是偷得浮生半日閒。舀起一個餛飩嘗了一口,果然如此,清水餛飩,不剩多少滋味。仔細品品,用的豬肉隱隱仍有一些腥臊味,和現代精心培育之後的品種還是相差甚遠。鹽也是用的粗鹽,更彆提什麼紫菜蝦米調味了,在這的許多普通人,或許終其一生都從來沒有嘗過海裡的味道。
而這樣的平凡普通的日子,在這個時代,卻也算得上是太平盛世了。
趙稷有些感慨,更覺自己無力,雖為一國之君,在這世道,一人赤手空拳,能做的甚少。在皇宮裡麵做一個好好的雕像被供著,也許就是為他們少些麻煩了。
他搖搖頭,把這些多餘的心思揮走,耽誤的這會兒功夫,整碗餛飩已經涼了,隻剩丁點兒熱氣,他索性端起碗,一口氣連湯帶水喝乾淨。“馬樂,走吧,換個地方瞧瞧。”
這街上的小吃聞著還有些香氣,再看看它們的用料,難免有些意興闌珊。福樂素來見微知著,瞧著趙稷臉色稍變,立馬上前說道,“陛下,京中學子慣愛在澄樓上登高賦詩,離這也不遠,不如我們去湊湊熱鬨。”
年輕學子?一聽這個,趙稷馬上來了精神,年輕學子意氣風發,談古論今,無論對錯,在旁邊瞧瞧,總歸是有些趣味的。再退一步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去看看又有何壞處呢?不過,麵上仍要粉飾一二,趙稷正色道:“朕已決議開恩科,不如先去看看,能否遇見一些良才美玉,也是一段佳話。”
聽著陛下願意往澄樓去,福樂實打實鬆了口氣,若是又巴巴地去尋什麼淩公子,白公子的,荀相知曉了那真的交代不過去。
澄樓離這真是不遠,拐過一條街就到。抬頭望去,六層樓閣雕梁畫棟,鬥拱飛簷無一不精巧,還有獨一份六層的高度,在這條街上更顯它的不凡。往來者高冠博帶,自是與旁處不同。
此時已是未時一刻,街上漸漸安靜,隻剩樓內書生正高談闊論,聲音或高或低,正為著水患之事爭論不休,卻皆是一片赤子之心。趙稷看著此番場景心裡唯有滿意。
就在此時,一個刺耳的聲音突然響起,好似一鍋油裡倒下一點沸水,“江旭,彆人都道你是荊州第一才子,我確是不服。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今天,我們就來比一比。你敢還是不敢。”
另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湯峻兄何必如此呢,今日,我們齊聚澄樓,隻為清談,為何定要分個勝負呢?”
“彆人道你江旭是荊州麒麟,我是不服,我在陵州也算是有些名氣,試試你的深淺,你莫不是不敢?”
那個聲音更顯溫和,“湯兄,潤之的名氣都是諸位好友錯愛,我以茶代酒,還請湯兄消消火氣。”
如此溫柔的聲線徹底勾起了趙稷的好奇,這般聽下來,此人性子必定不壞,又有才名在外,很是適宜結交一二。這樣想著,趙稷有些迫不及待地,步伐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