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氣得渾身發抖,任誰被逼到這份上都想要發狠,可,一時間她卻無計可施,隻能硬聲道,“你拿這幾文錢埋汰誰呢?我就是養喜兒一輩子也絕對不會把她嫁給你這個潑皮。”
看著母親被苦苦相逼,王喜兒隻覺整副心肝都泡在了苦水裡,說不出來咽不下去,她最後看了一眼麵前站著的村民們,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好像她是瘟疫一般迫不及待往後退,他們的臉一張張崩塌,碎裂,隻留下模糊的幻影。真真到了要緊關頭,才發覺這些素日裡的和善人們,長的也是一副吃人的心肝。
她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剪刀,最後看了一眼她的母親,她含辛茹苦一個人將她拉扯大的母親,這一次,終究是要……為什麼這世道對女子來說,如此不易。
看到那小娘皮竟然真的敢自儘,張癩子急忙往前一步,想要攔住她。好不容易坑住一個勤快的,日後可指望著她做牛做馬。
就在此時——
“張癩子!”一個沉悶的聲音在頭頂升起,忽的,脖子上壓上了一道冰涼的——這是什麼?生死一瞬的敏感讓張癩子一時間動彈不得。
不知何時,周圍靜得可怕極了,連一絲風都不見。隻聽得張癩子自己重重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他僵硬地轉過頭——哎呦,我滴個親娘叻,啥時候來了這麼些凶神惡煞的軍爺啊。張癩子十分的勁兒卸了九成九,如爛泥一般癱軟在地。
“竟然尿了。”剛剛抓著張癩子的那個軍爺嫌棄地把他扔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真是醃臢玩意兒。”
周圍的百姓瞪大了雙眼,不由地更放輕了呼吸,麵前這些軍爺個個身披甲胄,像是戲文裡才有的打扮。待到周圍靜地一絲兒聲都沒有了,為首的軍爺這才拿出手令開始宣讀,“奉陛下手諭,對鄉裡一切不事生產者,尋釁滋事者一律由十六衛監管,進行勞動改造。”
“帶走。”張癩子直接被堵上嘴,捆好雙手,強行拖走了。一行人來去如風,找到村裡的無賴直接帶走,一時間,村子裡竟安靜了不少。
忽的從地獄到天堂,王喜兒緩了好一會兒才嚎啕大哭出聲,和自己母親緊緊抱在一起。旁邊站著的裡正此時總算上前關懷了兩句,“喜兒啊,你也彆怪我們,隻是,我們之前真的是做不了什麼。”
王喜兒一把將這些現在才來的“好心人”們推開了,“走開點,我們活下去不靠你們!”她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扶起自己母親,心裡暗自發了狠,一定要活出一個人樣兒來。可是,一個女子帶著寡母在這兒要怎麼活下去,她還不知道,但她一定能活下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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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內的紈絝子弟們,最近都被耳提麵命,絕不能出門惹事,更有甚者,家中長輩父兄發了狠,索性將他的腿打瘸,老老實實讓他早床上躺上幾月,有什麼禍事也都過了。
可若是他們都能乖乖按照長輩所言,也不會憑空惹出這麼多是非了。
武安侯世子蕭寧遠就從來不是這種安分的人物,他老子一直遠守邊疆,想要管教他這個兒子也是鞭長莫及,倒讓他在這京裡有些不管不顧起來,一時間甚至成了京中紈絝子弟代表頭頭。
無論哪件事做到掐尖的份上,多少有點臉麵在的。所以,在家家閉戶之際,他倒是依然大搖大擺在街上閒逛。
想著有些時日沒見著他最近的小心肝,小緲兒,應該給他挑點合心意的東西上門才好。這樣想著,他久違進了墨香齋,張口就是,“把你們這兒最好的硯台都給我拿過來。”
旁邊的小二忙不迭地上來招呼,這位爺夜不好伺候,但伺候好了,絕對是頭一號的大主顧。“世子,怎勞煩您親自大駕光臨,小的給您把東西都請出來?”
無巧不成書,江澄也正在店裡選硯台,聞言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雖來京城不久,他也聽說了一些武安侯世子的事跡,也曾遠遠地見上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