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也是知曉我的，臣從不聽信流言。”江旭拱手答道，隻是，他臉上難免有掛上沉思。

這滿臉的操心真是讓人又憐又愛，趙稷索性下來，輕輕握住他的手，“旭之，我們許久未一道出去了，不如明日，你隨我去城外看看，也好看看這流言到底有沒有把百姓嚇到。”

第二日，兩人仍是一身布衣，仍是在初見的地方，趙稷打著簾子下來，把他拉到馬車裡，語氣滿是親密，“怎麼又在這裡乾等著，去旁邊用著早食不行嗎？人都要被風吹透了吧。”

“不冷，有陛下您贈我的羊絨衫，手腳都暖和地緊。”為防趙稷不信，他還巴拉自己的領口給趙稷看，這時候對他可這是全然的信任毫無防備，叫人怎麼能不愛呢。

趙稷按住他的手，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旭之，可小心些，你把為兄當做柳下惠，可為兄卻是無法坐懷不亂。一見旭之，如沐春風，心向往之，叫為兄如何不動？”

江旭猛地後退了一步，好像遇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個踉蹌險些裝在窗上，趙稷急忙拉著他坐好，手墊在他腦後，“旭之，你若是不喜，打我罵我都成，可不能如此慌亂，若你真是傷了，叫為兄如何是好。”

江旭彆過臉不去看他，頭徑直看向窗外，好像叫這凜冽的寒風一吹，臉上的熱度就能消下去一般，隻是他耳垂鮮紅欲滴，倒是早就泄露了他真實的心思。

有了這麼一遭，趙稷倒是老神在在地坐著，不再招惹他了。旭之的臉皮如此之薄，要真是把這兔子逼急了，旭之跳車了如何是好。若是旭之傷了痛了，還是他操心，圖圖徐之，圖圖徐之。

隻是旭之光顧著害羞，都沒有注意自己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他，臉上也無絲毫悲憤之情。若旭之真的對他無意，表現定不會這般，說不準還要來一出以死正名。可旭之卻避開了，這反而泄露了旭之的真心。

不過，他的心意，還是要想些法子激一激，日日這樣苦等也不是法子。

有了這麼一遭，趙稷是徹底消停了，兩人一路安靜地到了城外。城外正是農忙時，到處都是佃戶在田間地頭忙活著，倒是一副豐收的好場景。那沉甸甸的稻穗讓江旭忍不住感慨，“這淩大人還是做了些好事，之前一並獻上的肥料方子，雖然倉促些，卻讓今年各家都多了些收成。若是今年能夠用上堆肥法，明年的收成定然更好，大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趙稷卻沒有這樣樂觀，“若是自己的地，用怎樣的法子都好說，大不了賠上一點口糧，再壞壞不過如今，要是佃彆人的地，這就兩說了。”

雖然江旭走過許多地方，但大抵都是走親訪友，遊曆山水，這佃戶的日子如何，他不過是走馬觀花似的走過，但從未了解。

趙稷一邊走一邊和他說著，“這地裡的許多佃戶可都是隱戶，就是帶著自己的土地投獻給大地主，從此你的地變成了彆人，你的人也成為了彆人的人，這世間再無任何東西屬於你。此前，他們投獻土地是因為朝廷苛捐雜稅太多，他們活不下去，可投獻了之後才知曉，這邊竟也要收上七成，若是不小心有個荒年，地主們手中的鞭子可從來不會通情達理。”

“可，他們怎麼有膽子。”

“他們當然有膽子，若是死了平頭百姓，順天府，大理寺都要過問，但死的是隱戶，大燕的戶籍上可沒有他們的存在，隻要藏得好些，誰知道這裡曾經死過幾個人呢？”

失去戶籍之後，他們就成了無根的浮遊，隨處飄蕩，任人宰割。

可他們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彆人趴在自己身上敲骨吸髓，一代又一代，直到從他們身上再也敲不出任何東西，無力又悲哀。

不過，現在他們有了一個機會，一個重新回到陽光之下的機會。一個能夠讓他們拿回戶籍的地方——安南。

看向這茫茫田地，趙稷側身問江旭，“旭之，如果你是這裡的佃戶，你忽然知道了一個消息，隻要你能夠帶上兒女離開這個地方，跟著朝廷的隊伍一起到達安南，你就能擁有自己的土地，還能種上一年三熟的稻子，從此再也不用忍饑挨凍，你會如何選擇呢？”

“自然是趁著夜色悄悄走。”江旭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