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是這般想的。”趙稷搖了搖扇子，大搖大擺地向田埂上走著，“來，今天就讓我們去添把火。”

他腳步一錯，身形搖搖晃晃，看著還真有點像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弟。折扇一搖，就和旁邊的隨從們指指點點，“你們看，這京郊的土地就是不行，他們日日在這裡苦乾，也就隻有這麼一點兒收成。我那摳門表叔，天天隻會埋怨他的佃戶偷懶，他怎麼不說自己的地不行呢。”

福樂在旁邊點頭哈腰地搭茬，“當然，當然，少爺，他怎麼能夠和您比，他一向都是這樣刻薄的性子，自然比不上您為人寬厚。”

“嘁，我就是看不上他那樣兒。小爺的錢我可是要拿著去買安南的地，偏他還把京郊的地當成寶。安南的地可是能有一年三熟，他們那兒都不用給奴隸糧食，他們自己撿著底下漏下的那一點兒糧食都能過活。去了那兒，我就是旬舊例收七成租子，這收益都能翻翻。不過，我得早些去，朝廷說了，每個流民隻要到了安南就會分他們土地，我得快些去弄些安南的奴隸，否則其他人到了，哪裡還有什麼人來給我種地？”

“少爺，我們不是可以從這邊把佃戶帶過去嗎？”福樂舔著臉跟著。

“帶過去，帶過去留得住嗎？村頭這些佃戶又沒戶籍，到了安南，隻要沒有戶籍都立刻給你登記造冊，每人八畝地，前三年出息免收任何賦稅，小爺我就是出再多能出得過朝廷。若是想要夠人種地，還得是安南奴隸或是昆侖奴，這可是一個好路子。”

江旭也跟著搭腔，“既然如此，我也讓我家裡人去那裡置辦一片地，無須多大，隻是為著有點收成就行。隻怕我去得晚了，是不是置辦不了多少好地方了？”

趙稷掃了他一眼，“你就不懂了，這安南一年出頭天氣都熱得很，無論何時莊稼種下去都能活，人在那兒連棉衣都用不上，這樣的好地方，還大得很，比相當於大燕三個州了，整整三個州啊，你就等著吧，等大燕的軍隊一路打下去，你多的是田莊可以置辦。”

他們幾人邊說邊走，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路儘頭。

這話雖然簡短，卻聽在了無數有心人的耳朵裡，他們未必是不想動，隻是一輩子被困在了土地上，漸漸地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見，隻能關注這狹小一片土地之上的事情。然後，將日子過成了苦難的循環，逃不走又跳不出去，隻能在這苦水裡煎熬著。

可一旦讓他們知道了一點消息，他們就仿佛雨後的草芥，一夜春風之下，漫山遍野。

戶部侍中吳延年在家中也聽到了城裡喧囂的流言，心中不免有些憂慮，他被陛下委派負責京中百姓的遷徙工作，若是能將這事做好來，升遷拜相都不在話下，但若是不能成，怕是從此就要回老家榮養天年了。

隻是他在一旁焦急著也是無法，這流言如火迅疾，遠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控製的，為此，他也隻能將手下的書吏們儘數派出，在朝廷的布告前麵宣講，希望能夠有更多的百姓知曉。

雖然微薄，但也能讓陛下知曉他的儘心不是。

三日之氣倏忽而過，他在城外十裡亭等了又等，還是沒有等來多少百姓，粗粗算來，最多不過五六百之數，這數目與陛下需要的幾十萬之巨相差甚遠。隻是他也是知曉，若是百姓願意跟隨，定會早早到達，不會拖到現在這個時辰，雖然無奈，也隻能硬著頭皮出發了。

隻是這一路忐忑煎熬，唯有他自己一人知曉。

坐在搖搖晃晃的車馬之中，身邊是蕭瑟的百姓，他不免有些憂心，先前托大給下一個縣域報了他們大抵有萬人之多需要暫時在城外休憩，提供夥食，縣中可是頗費了一番周折備下，可看著如今這寥寥數百人，他隻覺得麵上苦澀，一時難言。

越是一個人在車馬裡待著，他越是會回想起陛下對他的殷切盼望。臨行之前，陛下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那其中的豪言壯語，現在想來依然讓他也心向往之。

在陛下的計劃中，京畿附近的百姓應是第三批到達安南的。第一批遷徙的是嶺南附近的百姓，他們跟隨大軍直接進入大軍已經拿下的安南土地，在那片土地之上和留下鎮守的兵士一起建造房屋，耕作土地。

第一批百姓十分關鍵，他們一開始居住的房屋全都由朝廷出資建造，種子之類必需品也一律由朝廷供應。

然後，緊接著是第二批到達的百姓，他們來自嶺南附近的幾個州縣，比如崇州，荊州等，他們到達時候，第一批百姓已經建造好自己的房屋，從朝廷修建的安置房中搬出，正好第二批百姓能夠搬入。而第二批百姓在稍作休整之後，跟隨大軍當下進軍的步伐，繼續進入此後攻下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