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第三批到達的時候,按照安南的時間來算,第一批種下的糧食已經差不多到了收獲的時間。他們有了充足的糧食,就可以圖圖徐之,慢慢進入安南腹地。
在陛下的設想之中,這一批的百姓也是人數最為龐大的,陛下已經逐步派遣官吏前往,同步在安南進行戶籍重新造冊,將這批百姓打散分入安南的各個地區。
而前兩批百姓應該恰好出於農閒時期,可以抽出許多人手同步在安南修路造橋,這樣日後安南的糧食就可以經由水泥路,快速地運往大燕的各個州縣。而安南一年三熟的上好土地完全能夠取代現在大燕一切糧食產地,成為大燕新的也是最主要的糧倉。
想到安南那廣闊的土地,如何不讓人心向往之呢?
可是這樣好的法子,難道今日就要毀在他的不作為上了嗎?若是京中一路追隨的百姓不夠多,他又能拿出何憑據讓其他州縣的百姓死心塌地地跟隨他前往千裡之外呢?
吳延年越是想越是輾轉反側,周圍的一切都早已陷入了沉睡,隻剩下他自己翻身的聲音和粗重的呼吸,可是,在這寂靜之中,他好像突然聽到了異樣的聲響,他陡然一驚,立刻起身側耳細聽,可是這樣仔細聽來卻又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他一時有些慌張,難不成是他遇到了什麼東西?
可是他們在這路上人多勢眾,根本沒有什麼宵小敢覬覦,甚至身旁還悄悄跟著一些內衛,這一路上簡直是再平和沒有了。
最後,他隻能當做自己聽錯了,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覺。隻是這晚上耽擱的時間久了,早上難免有些起不來。等吳延年遲遲醒來才發覺周圍的人竟然都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他訕訕一笑,走到都督張拱旁邊聊上兩句,想要緩解一下尷尬,“張都督,對不住,對不住,今日是真起遲了。”身旁一直跟著的小廝快手快腳的上前收拾。
張拱看著卻有些神色不對,他湊過來,悄悄壓低了聲音,“難不成,吳大人聽到了夜裡的動靜,心中擔憂才夜不能寐?”
這話幾乎立刻印證了他夜裡的猜測,他昨日果然沒有聽錯,外麵確實有不同尋常的動靜。
看他神色大變,張拱不動聲色地按住了他,帶著他悄悄往後頭林子走去,等他們兩個離了周圍的視線才敢稍微大點聲音說話,“吳大人是否看見了,今日這隊伍裡多了許多生麵孔?”
吳延年認真回憶,確實如此,雖然這些人身上穿著不同,但仍有許多人根本不敢與他的視線對上,那副模樣卻是讓人起疑。
張拱低聲解釋了兩句,“昨日夜裡我就發現了隊伍裡多了些人,我便立刻報予內衛,內衛隻答複我說,都是京郊的佃戶,無需擔憂,隻是這人突然多了這許多,我心中擔憂,想要與你分說一番。”
可吳延年卻終於是知道了,為何戶部如此之多官員,陛下卻獨獨選了他,因為他在戶部勤勤懇懇數十年卻並未攢下多少家業,更遑論在京郊置地了。這些突然出現的佃戶絕對不能出自他和張拱的產業,所以陛下能夠放心讓他倆一道。
易地而處,若是他發現自己家中帶著土地投獻而來的佃戶大量出逃,定然不會視而不見,而是會把他們綁回京中,為了與其他家中的關係維持,應是會順道將其他人家中出逃的佃戶一並送回。
而這並給陛下所願,陛下從一開始想要的就是這些隱沒的人丁。
經年累月,總有許多農戶因這樣那樣的願意,失去自己的田地或者將自己的田地投獻給他人,而這些隱沒的土地和人丁便越來越多。
這些人雖然生活在大燕,卻不在任何一個地方的戶籍之上,若是死了也是無人知曉,換而言之,若是有人發現他們出逃也無法下海捕文書,因為在朝廷籍冊中,這些人根本不存在。
你怎麼可能找到根本不存在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