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令妤與薑芙的聲音都很小,推杯換盞間眾人並未瞧出兩人之間的不自然。
鬱嘉公主並未就薑芙坐了鐘家兩姐妹席位的事多做解釋,鐘令妤也不是個傻的,知道薑芙敢在此處落座必然得了公主的授意,便攜了鐘令姝往中間的空位走去。
鐘令姝卻有些不服氣,方欲上前理論,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薑芙時,聲音漸漸虛了下來,驚道:“薑…”
薑芙聞言朝她眨眨眼,比了個“噓”的手勢。
她一時語塞,尚未搞清緣由便被鐘令妤拉走了。
鬱嘉公主吩咐太監:“撤簾吧。”
“是。”
有傳言道,今日的簪花宴是鬱嘉公主代嘉寧帝所設,取花與酒的吉祥之意,為的是慶賀鹹南皇朝新的一年春回大地、五穀豐登。
因此,與會者除各家貴女外,亦有不少男子。
公主坐於正中央的高位上,下首左側為男席,右側為女席。
方才用膳時為了避嫌,仆人便在男女之間隔了一層厚厚的錦簾以做遮擋,此時眾人用完膳,到了公主賜花的時刻,簾子便被太監悉數撤了下來。
撤簾後,薑芙輕輕掃了一眼對麵,目光所及之處皆為年輕男子,其中最為年長的,亦不過二十四歲上下。
她伸長脖子,向男席的更遠處望去,待望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時,滿意地收回了目光。
很好,計劃成功了一半。
就在她思考著下一步行動時,忽聽見斜側方一名男子對著同席私語道:“長名兄,那便是尚書令家的鐘二姑娘嗎?她生的可真美啊。”
另一名名喚“長名”的男子卻不以為然:“怎麼可能,就鐘二那…”他話還沒說完,卻忽然愣住了。
薑芙看過去,這人竟將目光呆呆地黏在了鐘令姝身上,久久未曾移開。
她抬起頭看向對側男席,驚覺至少有七成的男子此時都在拿目光或明或暗地掃著鐘令姝,有些麵皮薄的,竟看了兩眼就將眼睛直接移開了,臉也霎時間漲得通紅。
鬱嘉公主下令撤簾時,恰巧鐘家兩姐妹正往中間的空席走去。
沒了遮擋物後,兩人一時間成了全場的焦點。
鐘令妤的模樣還是跟薑芙印象裡的一樣,永遠端莊,永遠雍容,而經她裝扮過的鐘令姝今日卻有很大的不一樣。
她的輪廓較之點妝前立體了許多,秀眉芊芊,美目流盼間光華氤氳,被茉莉花油潤澤過的唇珠更是襯得整個嘴唇飽滿欲滴,結鬟髻高高聳起,點翠金步搖垂於發間,行走間偶有流光轉動,與額間奪目的金花鈿遙相呼應。
她所到之處,皆揚起一陣馥鬱蘭香,不僅男子看呆了,便是女子也沉浸其中。
兩人落座後,鬱嘉公主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今日設宴,除受皇命所托外,亦有為各家閨秀才子廣覓良緣之意。本宮此時便開始賜花,一人一枝,男女若互相有意,便可將寫有自己名姓的花朵簪戴於對方頭頂。”
公主話音剛落,太監便開始高聲唱頌:“尚書令嫡女鐘令妤,賜海棠一朵。”
“尚書令嫡次女鐘令姝,賜淩霄花一朵。”
”鄭太保嫡長子鄭修,賜木槿花一朵。”
……
薑芙聽言驚呆了。
曆年來,簪花宴本是皇帝用以犒賞群臣的禦宴,取吉祥之意,用以慶賀鹹南河清海晏,政治清明。
可此番她若沒會錯意,鬱嘉公主所設的簪花宴實則是打著她老爹旗號的相親宴!!
放眼望去,與會者皆為適齡未婚的閨秀郎君,怪不得最老的才二十四呢!
“前青州刺史獨女何清棠,賜雛菊一朵。”
太監的唱頌還在繼續,薑芙屏住呼吸,正想找個借口遁走時,鬱嘉公主卻朝她望了過來:“阿芙才及笄吧?”
薑芙老實答道:“回殿下,正是,上月方滿十五。”
鬱嘉公主聽言笑了笑: “可有心上人?”
“尚未…”她本想回如實回答,卻又想到這是個機會,於是故作羞惱狀,出口便成了:“有…刑部給事中沈知羿。”
鬱嘉公主“哦?”了一聲,隨後朝席間朗聲道:“刑部給事中沈大人可在?”
席末一身鴉青色杭綢素袍的男子站起身,拱手道:“臣在,殿下有何吩咐?”
鬱嘉公主指了指薑芙,問他:“忠渝侯府的嫡次女,你覺得如何?”
沈知弈聞言立馬會意,忙轉頭看向鐘令姝的方向,見她麵露焦灼,還頻頻向他使眼色,遂轉身答道:“回殿下,唐姑娘容貌姣好,儀態得體,性情溫和,有宜室宜家之相,這等好姑娘世間少有,趨之若鶩的男子更是不勝枚舉。然而知弈已有傾慕之人了,實非故意違逆殿下的好意。”
這便是委婉的拒絕了,一時間,眾人皆朝薑芙這邊望了過來,目光中憐憫有之,嘲諷亦有之。
薑芙麵上不顯,心裡卻早已樂開了花。
很好,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鬱嘉公主聞言更是麵露可惜,勉強打了下圓場:“無妨,感情本就是你情我願之事,本宮方才不過隨口一提,沈大人不必掛心。”
這可不行啊。
見到嘴的肥肉要飛走了,薑芙立時起身,佯裝一副不甘的模樣質問他:“沈大人可否將心儀之人告訴我,好叫我徹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