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更急需解決的事,葉鶴衣便不再顧忌自己空手歸來會令兄長失望,往葉鶴書居住的院落去,叩響了他的門扉。
她聽下人們說了葉鶴書獨自在房中一直沒有出來,現在這個時辰也不是他睡眠的時候,卻許久無人來應門。
葉鶴衣耐心地繼續敲著門,片刻後終於聽到頗重的腳步聲漸近。
葉鶴書拉開插銷,怒氣衝衝地罵道:“出什麼事了,一直敲門敲個不停,我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我嗎?”
猛一抬眸,發現不是莊上的下人,而是葉鶴書,他愣了愣,稍微收斂麵上凶惡的表情,唇線彎起,問:“鶴衣回來了,想必是在繆縣尋到寶物了吧?”
她輕顰起眉,還是依實話說“繆縣是被修仙者封印的秘境,我未能在外層區域中發現什麼寶物,裡麵的怪物也無法憑我的劍術戰勝,做不到更深入探索。”
葉鶴書本就勉強的微笑頓時垮了下去,懊惱地責怪她:“你為什麼不深入?你的命運注定不會死在那裡,至多受些傷,有什麼好怕的,真是廢物。”
在來見他的路上,葉鶴衣為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設,且自知自己在秘境中已然儘力,所以沒有因他的辱罵動搖。
撇除他話中情緒化的成分,葉鶴衣發覺最古怪的其實是他對自己命運的說辭。
她與兄長的雙眼對視上,問道:“命運從來都不可測度,高階修仙者都僅僅能窺見自身的一線命理,得到些預感,哥哥為什麼能這麼篤定我的命運?”
連她自身都無法確定如果江小采沒有歸來到底能不能順利從秘境中脫身,為什麼完全不知秘境情況的葉鶴書可以確信?
葉鶴書被她問得噎住,頓了頓,麵色難看地惡聲反問:“葉鶴衣,你在懷疑我什麼?”
用問題來回應問題,不是心虛無法回答,就是刻意隱瞞真相。
——葉鶴衣並非不通人情世故的傻瓜,從前總未想到這一層,是因她更在乎的總是兄長待自己的惡劣態度,把他說的話全部都上心,而不是過腦子。
然而葉鶴書不肯答,她也想不出問題的答案。
念及自己是為蘭娘子而來,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深吸了一口氣,向他確認道:“哥哥真的吩咐了人去蘭娘子的娘家,要強娶她?”
葉鶴書不滿她沒帶回寶物,竟然還敢質疑自己,冷笑一聲說:“什麼娶,娶妻才叫娶,她個嫁過人的殘花敗柳,我納她當妾都是她的福氣。她父兄已將她抓回家,她哥同我說隻要我加價到五十兩,讓她當個沒名沒分服侍我的玩意兒都成,我嫌她不值高價才沒點頭呢。”
他斜睨著葉鶴衣,問:“你不會還要同上次在田地裡一樣,不分親疏地為外人說話吧?向人下跪道歉,連尊嚴都拋到一邊,真虧你做得出來啊。”
可她明明是為了他做的錯事才下跪的。
葉鶴衣心尖直顫,靜靜地看了他片刻,沒能從他的表情窺出一星半點悔改的可能,輕輕反駁說:“殘花敗柳?她有深愛她、嗬護她的丈夫,他們是天成佳偶。你教過我的,凡事先論對錯再論親疏,如你這般硬生生拆散他們的行徑,才是悖逆天道人倫,是混賬之舉。”
“你說什麼!”
她較過往更加尖銳的話語令葉鶴書氣急敗壞,若仔細看,能看出他的神情中還泄露出幾分慌亂。
他用來控製葉鶴衣的手段僅有親情。
依仗著作為兄長的撫育之恩,他可以指揮葉鶴衣遠赴千裡外的遂州,冒丟失性命的危險深入秘境——怎麼一旦事情相關這些卑如塵埃的無關者,葉鶴衣就總要逆反同他作對。
仿佛真鬨到一定地步,與他徹底決裂都不無可能。
葉鶴書肆意貶低、斥罵她,有恃無恐的都是她不會背棄,現在發現自己的處境並不夠穩定,不免驚怒地想要重新堅實自己的地位。
可惜葉鶴衣弄清楚用言語勸不動兄長放棄迫害蘭娘子了,乾脆就不再看他鐵青的麵色,也不管他還要在背後叫囂著罵她什麼壞話,徑直轉身離開了。
*
從葉家莊出來,葉鶴衣經向人詢問打聽,尋路去蘭娘子的娘家。
很快她就得以看到自己的目的地。
不算太小的籬笆院落裡養了雞、養了犬。
這樣的配置,在農戶中算得上是能自給自足的富戶了,按理說絕對不至於需要靠出賣女兒的未來以維持生活。
偏偏正是這樣的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嘗試把蘭娘子典貨成錢,那些清貧些的家庭,倒都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
葉鶴衣合了合目,行至門前敲門。
她的名聲廣,許多人都認識她。
來給她開門的青年男子就認出了她,為圖親近,口稱著“小姑子”,滿目驚豔地要來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