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撩撥著茂密的竹從。陣陣濤聲回蕩在空中,寂寞而悠遠。我置身於其中,無論怎麼走,都無法離開它的懷抱。
母親說,她的家鄉在更南的地方。那裡的竹子更多,更茂密,像海一樣廣闊無邊。她還說,竹有靈性,若是它想留人,那人就一定走不出竹林。
抬頭望去,前方一望無際的竹海。望久了,仿佛心也跟著迷失進去了……我苦笑一下,此刻的我,是不是已被它留在其中,再也尋不得出路?
焦急的心逐漸平靜下來,腳步卻沒有停留半刻,不知走了多久,我耳邊忽然飄過泉水淙淙的聲音。我心下一喜。終於有救了!有水流便能尋到方向。隻要沿著泉水定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我立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加快了腳步。踏過幾塊岩石,一彎清澈的泉流呈現在我眼前。泉水淌過岩石的聲音宛若天籟。
隻是……那泉水……竟是逆行而上,朝著山的深處彙集而去!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撞鬼的感覺。
彎彎的泉水靜靜流淌,偶爾閃過幾點波光,像鬼魅般引誘著我。我挪動了腳步,鬼使神差地跟著這股泉水,沿著它一路向上。不管是不是出路,我都決定繼續向前!
泉水蜿蜒而上,向漆黑一片的深山隱去。
我就這樣走著,渾然不覺自己行出多遠,茂密的竹林已經將一切行進過的蹤跡掩埋。
我走到了泉水的儘頭。
然而那裡卻不是出路。
我站在黑洞洞的山洞口,腳下的泉水毫不停息地向裡奔去。我深吸了一口氣,毅然地再次抬腳,向那無儘的未知邁進。不知為何,自我在竹林中迷失,心就變得一片茫然。越是沿著泉水上行,這種茫然的感覺越是強烈,到最後好像失去了一切情感。
焦慮、激動、歡欣,驚訝……甚至,恐懼。
我向裡走著,這個舉動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當我的腳踏上乾燥的泥土時,我意識到這是泉水的儘頭了。意外地,似乎有什麼氣味飄蕩在空中,我不禁繼續向裡走去。洞越向內延伸,四壁越是光潔。我發現那洞壁竟是用上好的大理石砌成。
石洞的儘頭,是一間九丈見方的石室。石室的四壁燃燒著火把,空間充滿了甜美的氣味。正對著入口的方向有一個祭台。我一眼便望見祭台上的三個漆黑的酒壇。
翡翠竹葉青!!
頓時,好像所有的情感瞬間又湧回了我的身體。我不顧一切地衝到祭台前麵,仔仔細細檢查起那三個酒壇來。
三個酒壇的泥封都被拍掉了,隻是中間那個倘著口,左右兩邊仍是按照原樣蓋上的。那個好聞的甜香味就是從中間那個壇子散發出來的。
祭台的上方沒有擺放任何東西,隻有光潔的牆麵上一副遠古時期遺留的壁畫。畫的中央是個身著獸皮、雙手抱石的美麗女子。在她周圍圍繞著很多男女,他們手持穀穗、鐮刀,翩翩起舞,似是慶祝豐收。在跳舞的人外圍,是各種武士裝扮的男子與女子,他們或是獵殺禽獸,或是抵禦外敵,英勇的身姿在火光的映照下越發生動。
我仿佛被這壁畫吸引了一般,伸手揭去了左右兩個酒壇上的蓋子。頓時一陣清涼混合著辛辣撲麵而來,我頭腦一陣恍惚,就地跪在祭台前。
***
客棧西廂牆頭此刻正是刀劍相接,兩個對比強烈的人影正被一群灰衣殺手圍攻。
這兩人其中一個是那玄衣少年,他正握著一柄鋼刀左右招架。借著空隙一個彈跳飛離包圍,直直衝向院中。
另一個袒著右臂的人正是那矮個的胖子。他手握九背龍環刀,於眾殺手之間遊移穿梭,臃腫的身形絲毫沒有影響其身法的靈敏。隻見他一手架下兩人襲來的短劍,用力一翻手腕,借刀頭上那三個閃亮的大環蕩開之際彈開對手的短劍,立刻刀鋒一轉,以雷霆萬鈞之勢猛地向其中一人左肩窩砍去。那人躲閃不及,竟生生被削去左肩,頓時鮮血飛濺。
此刻那玄衣少年已落到西廂院內。他徑直向院一角衝去,跪倒在一個躺倒的身影邊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在碰到那冰冷的皮膚後,他的手抖了一下,臉上表情變得有些陰晴不定,卻全未在意身後的物器破空之聲。眼看一柄短劍就要射中他的後心。
霎那間,空中銀光一閃。
“當——!”“啊——!”
兩聲同時響起。那柄短劍被一道銀光彈飛,“嗡”的一聲射入窗欞。
那道銀光也就勢刺入地麵,竟是一枚長約七寸的纖細鋼針。方才這鋼針飛射的力度之大竟使短劍劍身深深沒入窗欞。而那個偷襲的殺手捂著額頭倒下,黑色的血順著指縫間透出的鋼針不斷淌下。
“你們這些人,吵死了……”伴著懶洋洋的聲線,白衣公子一臉鬱悶地一邊搖扇一邊打著哈欠踱入西廂。
矮胖子絲毫沒去在意方才一幕,他手中的大刀已經浸滿鮮血,隨著他靈敏的身形移動刀上血珠飛濺,仿佛享受一般,裂開嘴角痛快地笑了出來。那架勢如同齋戒了數月後剛開葷的獅虎。
白衣公子自然不會去理會這個莽漢。他徑自走到玄衣少年的身邊,凝神仔細打量地上那個人。突然,他神色微微一變。
“老板娘?!”
“已經……”少年雙眼一黯,沒再說下去。
“到底還是牽扯進來了啊……”白衣公子歎了口氣,斂了手中的扇子。他見少年神色複雜,便又添了一句:
“你……”
“我本該在北牆一直守下去的,”少年打斷了他的話,“……一時疏忽,反而將殺手引來這裡……”
他沒在說下去。
這時矮胖子已經將剩下的殺手全部解決。此刻西廂院中血水橫流,倒在地上的屍身幾乎全是剖腹剜腸、身首異處,七零八落地散了一整院,活活一座血池地獄。唯一一具完好的屍體便是葬身於白衣公子飛針之下的那個。公子抬眼環顧了下四周,輕輕嘀咕了一句:“好狠……”瞬間矮胖子兩道如電的目光向他直直掃來,他立刻用扇子掩唇噤聲。
“既然處理完了,那就走吧——”他訕訕地離開這片沾滿犧牲之血的院落。
***
就在洪幫主下令放箭的手勢落下的一瞬間,眾弓箭手紛紛栽倒在地。他大吃一驚,仔細望去竟都是折頸而亡。
好利索的身手!他心中驚歎。
華服老者臉上也是掠過一絲詫異。這時從密林深處走出了那個麵色冷漠的道人。道人一言不發,隻是遠遠看著兩位老者。
“哼哈哈哈哈——!”洪幫主突然仰天大笑,他指著華服老者咆哮到:
“原老頭,你可知今日為何日?!”
華服老者冷冷地看著他的狂態,並不發一聲。
那洪幫主突然發了瘋一般一丟判官筆,猛地衝向華服老者,雙手直接揮掌襲向對方。速度之快令在場的二人同時大吃一驚。
“即便今日取不了你性命,老夫也必定與你同歸於儘。”說著,雙掌直接擊中老者胸口。
那華服老者隻來得及運功護住心脈,便硬生生接下這一雙運足十成功力的掌。他頓覺胸中氣血翻騰,後退數步,噴出一口鮮血。而此刻洪幫主的雙掌再次襲來。
奔雷掌……墁山幫主洪德的絕技,其第零式是在在極近的距離裡用十成十的功力雙掌極速連擊對手心脈死穴。中招者毫無還手之力……
他果然是要與我同歸於儘,華服老者感慨道。隨即閉目再次運功,企圖抵禦這風馳電掣的第二擊。
奔雷掌……第零式……威力絕大,但使用之後會因全身經脈俱裂而亡……
誰知就在第二掌距離華服老者心口一寸的地方,掌風生生熄滅了。華服老者睜開眼,就看見洪幫主的脖子已歪向一邊,大睜著眼向後倒去。那冷麵道人從他身後走出。一言不發向客棧方向走去。
奔雷掌……第零式……幾乎百分之百致對方於死地的招式。前提是,隻有敵我二人……
華服老者一揚袍袖,一陣勁風卷起滿天落葉,將地上的一乾屍體默默掩埋。
***
“長陽?”朱衣仙女哼笑一聲,“我看還是免了罷。樊公子,我們根本不同道!”
“姑娘此言差矣。樊某是因要出任務而順道護送姑娘。可樊某並沒說出我的任務地點,姑娘怎知就與樊某不同道呢?”
朱衣仙女眼神一橫,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她立刻換上一副笑盈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