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故事裡,哪吒為了給父親抽一條龍筋絛,殘忍地殺死了敖丙。
敖丙伏在案前,又仔仔細細把這兩頁讀了一遍,覺得脊骨隱隱作痛,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敲了一下後脖。
侍女倒是很識眼色,替他揉著肩膀。
那日夢境裡的遭遇,以及父親含糊不清的態度,還有自己身上這條出生起便陪伴著他的金屬脊骨。
這一切都巧得驚人。
哪吒注定是要殺死神話裡的那個敖丙的,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也一定會被李雲祥殺死呢?
這荒唐得叫人發笑的宿命論,敖丙卻不敢不信。
李艮看出了他有心事,扭著肥胖的身軀走到他身後,打發那侍女去泡一杯茶。
“上次父親打李叔的那一下,李叔不打緊吧?”
金色短發的青年人一手托腮,回頭看他,額間掛著幾縷碎發。
自從那一天醒來之後,敖廣便再也沒有解過他的禁足令,沒有了背頭和筆挺的西裝,居然看起來有那麼一絲隨和。
李艮嗬嗬笑著,一下下地替他捏著肩膀:“老奴皮糙肉厚,再說,老爺給老奴的教訓也是該受的。少爺關心老奴,老奴不知道該怎麼高興才好。”
他垂下頭,手裡捏著那一頁,兩指摩挲著,不知道該問不該問。
許久,敖丙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低低地問:
“李叔,我們的命是不是都是寫好了的?”
李艮像是早已想到他會這樣問,插科打諢,嬉皮笑臉:“是,早寫好了要讓公子來做老爺的寶貝兒子,要做老奴的心肝主子,要不是早寫好的,哪裡能尋得這樣的好緣分。”
“李艮。”
偌大的房間在他那一聲略顯淩厲的嗬聲下瞬間靜了下來,侍女端著茶盞倚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而李艮臉上的那副笑臉卻逐漸褪去了。
“少爺,老爺的安排永遠都是最好的。他既然不願你去插手,便當做不知道吧。”
“是,所以我大半輩子連陽光都沒有見過。他隻知道要我吃藥,要我在這座牢裡受苦。”
“少爺年少,不識老爺的苦心。”
苦心,苦心便是自己將要死了,連最後一戰、死得體麵的機會都被握在父親的手裡。
人除了活著難道不是為了一口氣嗎?為了活著而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敖丙苦笑。
“我知道少爺在擔憂什麼。但是老奴說出來,卻又僭越了身份。”
“不妨。”
“少爺,這些話我不該說的,但是隻要能殺死哪吒,你的命盤便會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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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莎哪裡想得到會有兩個李雲祥,那日的事情隻當做自己昏了頭。
李雲祥聽了父親那天的剖白,也隻好按計劃待在家裡,和李木香交代了幾句走私的各項事務,李木香笑著拍拍他的肩頭,讓他放心。
他突然有種兄弟之間心有靈犀的感動。
李木香不拿奧斯卡真是屈才了,騙過了喀莎,騙過了蘇君竹,也騙過了所有人。
“這次在哪裡碰頭?”
喀莎坐在他的後座,絲毫沒有察覺出她的“雲祥哥”皮下,已經換了一個人,李木香也毫不避諱,站在街頭給猴子打電話。
“這天底下也就你這麼積極的趕著‘死’了。”對麵哈哈大笑,“那老泥鰍這次非要看你家那小子的人頭,這場戲,你怕是要吃點苦頭。”
“慈航給我留的時間不多,速戰速決總是好的。”李木香依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笑臉。
下一秒他的笑容瞬間僵住了,一股可怕的威壓幾乎要把他擊垮。
“喀莎!快走!”他一把把喀莎推到路邊,“快走!”
喀莎一下子愣住了,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一瞬的黑暗籠罩住剛剛還陽光燦爛的街區。
轟!
那是一道疾風一般的棍影,生生把街道劈出了可怖的裂痕。人群尖叫著四散而逃,無數黑影從街道的陰影中冒出來,一步步地靠近,包圍圈在逐漸縮小。
“死猴子,乾點人事吧。”
“不是你說要速戰速決嗎?”猴子嘿嘿一笑。
“把凡人也牽扯進來,你的慈悲真是吃進狗肚子裡去了。”
“放你的屁,沒有觀眾,誰來見證‘哪吒’的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