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似打得不可開交,卻幾不可聞地互相責難著。
周圍的人哪裡知道他們一招一式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戲,喀莎慘白著一張臉徘徊在街角不肯離去。
李木香回身一挑,故意露出個破綻出來,猴子也十分不客氣地打上來,李木香被打翻在地,順勢咳了一口血出來,滿身是灰,十分淒慘的樣子。
“你倒是真下得去手。”李木香苦笑著,拄著火尖槍才勉強站起來,“死猴子,西遊的時候我給了你多少便利……”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著,正準備再挨一棍躺平殺青,卻被少女的聲音喊住了。
“雲祥哥!”
那是機械的咆哮,摩托裹挾著砂石與黃風,在重重的包圍裡闖出一條路來。
李木香萬萬沒有想到,這場戲就要結束的時候,會生出這樣的變數。
一道巨大的冰幕,瞬間在李木香麵前凝結,他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喀莎白白的過來送死。
“放過她!”
摩托在冰錐的掃射中化為碎片,少女被巨大的冰手死死扼住。
肥胖的夜叉李艮,慢悠悠地從人群後走上前,笑著看了一眼猴子,又看了看偽裝成李雲祥的李木香。
“猴子,不把他打死在街頭,是要留著給我們老爺唱戲嗎?”李艮扶了扶眼鏡,那片琉璃閃著寒光,“放過?自然會放過……小子,你得留點東西下來。”
“上前來。”
“李雲祥!!!”喀莎尖叫著哀求他不要上前。
李木香硬著頭皮走上前,李艮笑著拿拐杖狠狠地抽在他的腿上。
“跪下來!按照江湖規矩,去仇家知道要留什麼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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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隻是看戲,就想看看這木吒有多能演。
跪在李艮麵前麵不改色,斷了自己一根手臂的木吒,可算在喀莎麵前好好的顯了威風。
這貨最喜歡在人前裝,男女不分,一通亂殺。
一臉的蒼白與淒美,眼角微紅,倔強又堅強,是個人都會心生憐惜的模樣。
猴子看了直皺眉,一腳過去把他踹翻,拿繩子捆了塞車裡,朝李艮示意了一下。
另一邊敖丙被父親喊去書房,卻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他拘謹地站在陰影裡,父親今天看起來格外高興,坐在正對大門的椅子裡,煞有興趣地玩著機械義肢的關節。
咯噠……咯噠,噠。
“我兒,阿爸這麼多年一直要求著你去訓練,為的就是今天。”
敖廣細長的眸子罕見的含著笑意,凝視著自己的孩子,像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這一把在深海打磨了二十年的刀,終於要在今天用那畜生的血來開刃了。”
敖丙不知道父親在說什麼,隻能勉強點頭。
驀的,門被大咧咧地踢開了。
“老龍王,貨送來了!”那道佝僂的身影,拖著一個年輕人,一路血痕。
敖丙的心一驚,他認出了那猴子,更認出了“李雲祥”。
李雲祥於他的情感,是複雜的。
那種微妙的好感與恐懼,肌膚之親與恥辱感,一時間湧上心頭。
殺了他自己便能活下去嗎?他不停的問自己,自己除了這個荒謬的傳說,又有什麼權利奪走李雲祥的生命?
“老龍王,你不是想親眼看著哪吒死嗎?”猴子輕笑了聲,“不如讓你兒子自己動手吧。”
倘若殺錯了怎麼辦?敖丙的手在抖。
“去吧,我兒。”敖廣推了他一把,“像個男人一樣,拿起你的刀。”
李木香雙手被捆著,淩亂的長發遮住了他的臉,血在額角與嘴邊已經凝固了。
他衝著敖丙,輕輕笑了一下,像是覺得自己落得這樣的結局很可笑一般。眼睛亮晶晶的,血汙與亂發中,像一朵易碎的花。
好像一切都放下了,沒有怨恨,沒有質問。
“阿爸……”敖丙直視著他幽深的黑色眸子,李木香也回望他,漫天冰刃下,他像哀求一樣回頭告訴自己的父親:“他不是哪吒。”
“你隻管殺了他便是。”
“殺了他,少爺。”李艮也附和。
哪怕不是哪吒,原來也可以無理由的殺死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