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問問哪吒為什麼要殺你！”父親緊緊攥著他的衣領，敖丙不敢直視他那雙冰冷到失去人性的雙眸，感覺牙齒有些鬆動，他努力吞咽了一下口水。

“而不是！”一記清脆的耳光扇得眼前發昏，“而不是看不懂眼色，還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我們為什麼要殺他。”

他偏了一下頭，啐出一口血沫。

“老爺，老爺快鬆手吧。”李艮看不過去，連忙上前想要拉開他們倆，“少爺年少輕狂不懂事，快向老爺服個軟……”

“哈哈，是，你是還年少，三千年了，還不懂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那個李雲祥，為父哪怕是一片片剜下他的肉，生啖他的骨血都不為過。你倒好，不僅不來體諒我的苦衷，反倒先教訓起我了……”

敖丙無法理解麵前失態的父親，他雖然麵對父親總是膽怯，卻並不是一個完全依附在父親的思想下的人。

“但是你們也絕不是無辜的……無論如何，不該那樣輕易的對待彆人的生命，敢殺一個便敢殺一城，敢殺一人便能殺遍天下人，我們身處高位，為的並不是……”他頓住了。

為的是什麼呢？他突然有些迷茫。

他突然發覺自己一輩子衣食無憂，比起尋常人他的一生順遂，沒有經曆過失敗與落魄，更無法感同身受的感受彆人的苦痛。

除了李雲祥一人之外，竟然沒有夜不能寐的惆悵。

他總不能對父親說，自己的憤怒大多出於李雲祥，如今隻不過為了自己愛人的慘死，尋一個義正言辭的理由發難罷了。

“為的是什麼？你說啊……”敖廣陰慘慘地低聲笑起來，那隻冰冷的機械義肢死死地掐住敖丙的喉嚨，使他每一次吐息都如針紮一般，“天底下竟然還有兒子教訓老子的道理？”

“李艮，你看看我的好兒子。”

李艮偷偷抹了一下冷汗，連忙賠笑著替敖丙求情。

“我殺他，且不說有不得不殺的理由，即便是沒有理由，這東海市裡你我便是法理，便是東海的天，想這些有的沒的，是自尋煩惱。”

敖丙紅了眼。

“你便是恨我吧，恨死我，我這輩子就算做你口裡的惡人，也要做到問心無愧。”

敖丙的衣領突然鬆了下來，脫力般墜下來，本能使他手腳並用向後退了半步。

父親就這樣居高臨下，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匍匐在自己腳下。

敖丙突然明白父親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什麼憐愛，而是在看一條毫無用處卻可憐可愛的狗。

可是他不是！

他從地上爬起來，卻不敢開口，等到敖廣轉身走遠了些才衝著背影喊了一句：

“無論如何，明明你就是錯的，我為什麼就說不得。”

“要說便說去！”

“阿爸，哪吒死了，那個敖丙也早就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的恨意強加在我的身上！”

手杖與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音突然頓住了，一股無形的冷風卷向敖丙，他硬著頭皮用儘了身上的最後一點勇氣：

“我與那個敖丙除了一個名字，靈魂並無一處相似，阿爸何必從我身上找寄托。”

“阿爸從未在找什麼寄托。”

“你也說過我並非他！”

敖廣啞口無言，沒有再轉身去看他如何狼狽的掙紮，李艮也不敢出聲，主仆二人就這樣快步離開了，隻留下敖丙在滿室碎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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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雲祥印象裡，敖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兒。

人算不上極壞，也算不上好.但自從李雲祥聽說了求情的事情，對這吊兒郎當的小龍多少有些改觀。

平日裡見他都是西裝筆挺，梳著一絲不苟的背頭，通身上下便是一個闊氣。

所以當敖丙籠著一身低調到反常的黑，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車城大門口的時候，貨架後麵的李雲祥有那麼一瞬間呆住了。

好在敖丙沒有注意到他。

猴子眼疾手快把麵具按在李雲祥臉上，自己跳出來迎接敖丙，依舊是那副笑麵。

“德公子大駕光臨。”

敖丙突然停下來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隻掙紮求生的獵物，蒼白失色的臉上浮現出困惑與惱怒的複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