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
這個名字桃緒也聽說過。
在原本的世界中本該死去的人,以及,把吉野順平當成詛咒試圖收服——雖然隻聽說一次,這兩點足以讓桃緒留下印象。
桃緒想了想:“他很厲害嗎?”
“上學時期和五條悟一起被稱為最強的兩人,是十幾歲的五條悟曾認可的摯友。”
桃緒媽媽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唇邊的弧度勾了勾。
“那現在?”
她放下餐具,擦了擦嘴之後,拿出小鏡子補口紅,也沒賣關子,隨口解釋著。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兩人分道揚鑣之後,五條悟繼續當他的最強咒術師,來穩固咒術師的權威性。夏油傑則是利用宗教之名大肆搜刮有錢的普通人的財富,供養宗教發展,同時不斷壯大陣營。”
“比起五條悟的權威性的正義,夏油傑的原則要簡單的多——隻要是術師就可以入教,隻要是普通人就先壓榨出最後的價值再殺掉。”
長澤桃緒略加思索:“他想建立自己的統治區?”
“他想創建一個隻有咒術師的世界。”桃緒媽媽慢條斯理道,“為表決心,甚至連自己身為普通人的父母都殺死了。心腹也都是些沒有家人的術師。”
“誒?”
長澤桃緒驚訝地看著媽媽,從媽媽眨眼的神情中,確認這不是玩笑後,神情有些微妙。
“瘋了吧?”
桃緒忍不住嘀咕:“也沒見到近十年人口死亡率增加多少啊——想辦法找到讓普通人都能變成咒術師的路可能還要現實一點吧。”
桃緒媽媽忍俊不禁:“你聽聽就行了,彆細想。反正是有利於你的。”
桃緒雙手捧著咖啡杯,望著精致的拉花出神:“那您呢?”
“我當然不會單獨出現在他麵前,至於以後——他成不了氣候。”
桃緒媽媽氣定神閒地替女孩子撩了撩耳邊沒打理好的碎發:“即使如此,小桃,你總得自己麵對這一切,好好處理的。”
長澤桃緒乖順地仰著腦袋任媽媽撫摸自己的臉頰。
隨著吉野順平說過的人一個個出現在她的生活之中,在看似微不足道的伊藤翔太手上差點吃大虧之後,桃緒也漸漸意識到了。
事態的發展已經不是她退讓逃避就能相安無事的了。
媽媽說的備選,不是備用保鏢人選,是她給她準備的備選之路、試錯保險。
桃緒媽媽對女兒的乖巧聰明很滿意。
但她絲毫不打算改變主意。
“我對你的愛還不足以用我接下來的大好人生去精心謀劃。”
桃緒媽媽不含個人情感的,客觀指出她能選擇的兩條路:“要麼學會自己保護好自己,要麼、找個可靠的能保護你的人當靠山。”
“雖然隻是我的個人猜想……小桃,你也可以試試兼而有之。”
“……”
*
夏油傑的名片上沒有私人聯係方式。
長澤桃緒等到開學前最後一周,也沒有等到他的聯絡。
雖然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完全放在心上——畢竟她也沒真的指望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人。
媽媽的話隻是在告訴她,她得改變原本的心態而已。
桃緒的想法依舊很堅定——遠離咒術界。
她並不打算撕掉自己的限製和保護,卻也不再把自己的能力當成洪水猛獸。
伏黑甚爾被她拿來練手了好幾次,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並非每一次都能讓術式成功發動。
甚至準確來形容的話,當她刻意想要發動所謂的術式,反而大多數都是失敗的。
而成功發動的過程的共通之處……桃緒把那種感覺對應了一下以前。
總結出來就是:她產生了靈感、且畫出來的內容很滿意。
而成功時的感覺,伏黑甚爾的描述是,冥冥之中仿佛和她締結了聯係,隨之而來的短時間過敏一般的不適和排斥感。
總之都很虛無和玄幻。
長澤桃緒越是想要掌握,越用心去觀察和感覺,就越深切地意識到,她跟自己的術式的“不同步”。
仿佛中間隔了一層無形的障礙。
她不能直接使用自己的術式,而需要去找到開啟的開關,障礙另一邊才會隨著她的意願慢半拍或者提前一步發動。
就像是延遲操控的機器。
而在更主動體驗後,桃緒很快確認,延遲的那一步是[咒力]。
被她媽媽封存在銀行保險櫃裡的那幅畫裡的,屬於數十年來存儲著的[咒力]。
伏黑甚爾也發現、或者說確認了這一點。
不知道他對桃緒媽媽說了什麼,總之,那幅畫出現在了桃緒的麵前。
“用與不用取決於你。”
伏黑甚爾的綠瞳中有種暗暗蟄伏的沉默之色,嗓音低啞:“但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就無法再合上了。”
長澤桃緒:“我比你清楚。”
把人打發走後,她獨自待在房間裡,觀察著這幅陌生卻也熟悉的作品。
不知道為什麼,桃緒對這幅畫的印象不深,甚至根本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在哪裡出自自己的手。
但媽媽不會騙她。
看到內容時直覺也第一時間告訴自己,這就是出自她手。
畫麵裡的場景是一個陰沉細密的雨天,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坐在窗邊,紅黑色的華麗洋裙拖曳在地板上。
沒有天空,但大量的冷色一層層抹上去,堆積起來的每一處都在沉默地彰顯著天色的晦暗。
女孩稚嫩的臉上表情很淡,仰頭望著窗外的黑瞳像是被閃電照亮,有些滲人的興味。
桃緒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在看她。
整張畫的筆觸並沒有處理好,以至於總體的輪廓模糊曖昧,有點顯臟;選擇的角度也不好,無法突出重點,光線的處理也不準確……用現在的審美來判斷的話,這並不是一幅優秀的作品。
但看到的那一刻,桃緒卻有種詭異的、靈魂死而複生的感覺。
當然,桃緒也知道,有時候,不僅僅隻有優秀的作品會激發創作者的靈感,粗糙青澀、漏洞百出的作品也會。
但她不覺得是這種情況。
長澤桃緒撫摸著畫作裡玻璃窗上的如同眼淚的一行水痕。
可桃緒很清楚,她不會這麼哭。
她也不會穿這種華麗繁複、張揚到仿佛要將周圍全部視線都握緊的裙子。
畫裡的女孩是她,又不是她。
此後,長澤桃緒問過伏黑甚爾:“你看過那幅畫嗎?”
伏黑甚爾聳了聳肩:“我原則上不會窺探雇主的隱私。當然,雇主變成目標那就不一樣了。”
桃緒試探性問:“那,你有沒有聽說過,術式失去控製的情況?”
伏黑甚爾不假思索道:“如果你說的是式神使那種的話,操控者死亡或是失去行動能力、又或者是被彆的術式影響時,操控的式神就很有可能失控……”
話說到一半,他眼神多了些探究:“桃緒在擔心你的畫失去掌控?”
長澤桃緒露出一個虛偽的微笑:“我的畫有什麼時候是受我的掌控嗎?”
伏黑甚爾頓了頓。
他皺眉,沉思片刻後還是問了出來:“你無法控製吉野順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