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於學堂,書中字字句句皆隨風而去,我站起又坐下,舉筆忘沾墨,仰頭直栽地的,倒惹得師長與同窗們手忙腳亂。
我與她鬨什麼性子呢,她那樣容易多想的一個人,我出門後,她不會傷害自己吧?
我也真是心胸狹隘,等會兒去休音閣給她帶些新鮮糕點回去吧。
自踏進滿是達官貴人的學堂起,一些同窗的臉上明晃晃寫著道貌岸然,甚至有者將年邁的夫子氣走。
見我不大愛說閒話,他們也就不來自討沒趣,但衝我來的閒言碎語,隻多不少。
本以為陛下與我們皆為草莽出身,如此應更體恤民情,現下卻仍是將勳貴與寒門隔開,那念書識字又有何用,可我也不好叨擾鄰院。
“誒,這斷腿風流種真的收心了?”
“看著是……”
我話還未脫口,那一聽敲打就十分氣憤的戒尺聲便響起“吵什麼,尚書大人百忙之中來授業解惑,就聽你們講這些嗎?!”
此言一出,同窗們或不甘,或尊敬與諂媚地起身,我朝那戒尺向下的頂端直看到上方末端,有些驚訝,那是位不符合我兒時印象的年輕夫子,打眼就是文質彬彬,還有他身旁笑眯眯的……
“爹,夫子,早啊。”
阿爹如往常瞞著阿娘偷喝酒被我發現時向我睜大雙眼,感受得到他正努力沉穩,悠悠道“來啦,沒缺什麼吧?”
阿爹一上前,又是替我拉緊衣領,又是低頭看我身前小桌。
我直截了當地說“沒缺什麼,就是耳邊太吵,想坐後麵。”
他有求必應,旋即直腰轉身客氣道“勞煩田大人,我兒喜靜。”
田夫子自是好脾氣,他回禮後立刻對我讓出一條“駙馬,請。”
順利換座,我還是感到有些神奇,不過一時興起跑來太學,阿爹正巧就到了,看樣子,一會兒該有人給我送補湯了。
剛將詩文默下七遍,那碗補湯也到了嘴邊,不用說也知是阿娘送來,她說過,若是我重來一回學堂生涯,隻要我念書一日,不管是親手還是買來,能補一口都是好的。
順著遞來的湯勺喝下一口,似是阿娘親手燉的雞湯。
“這麼早就有得喝,若山,這是阿娘昨晚燉的嗎?”
“是啊郎君。”
“夫子不在吧?”
“夫子去飲茶了。”
悠哉悠哉喝完了一碗,雙眼忽地被人蒙上。
“猜猜我是誰!”
撫上那肉肉的小手背,我心裡無儘愧疚不減反重“你來了。”
小桑收回手去,她趴在桌上乖乖看著我,不再言語。
我連忙讓若山再盛一碗,隨後遞給小桑“來喝湯。”
她坐起身,左顧右盼地,儘管不安,仍回頭對我眨眨眼道“你還生氣嗎?”
心火頓消,我舀起一勺湯吹涼,遞到她嘴邊“夫人。”
頭上、左右、前後,忽然皆是同窗,我猛地放下碗“各位,如此看我家夫人,是想挨陛下還是澤王的板子嗎?”
聞言,紈絝們作鳥獸散,我揉了揉小桑雙頰,有些氣憤“下回彆來此處了。”
她今日有些不同,以往麵對此景除了氣惱隻有遁地,現下竟還有些迷蒙與……喜悅?
“莫不是阿娘熬的湯太好喝,讓你聞著就已迷糊了?”
我雙手剛要收回,她反而牽回去接著緊貼臉頰“多謝夫君替我出頭。”
“你是跟了我一路嗎?”
“嗯。”
“怎麼不去君院。”
她理直氣壯搖搖頭“我不讀書。”
無奈歎息,我摸摸她的小腦袋“我讀。”
“那你讀,我看著。”
此地如狼環伺的,她聽不得汙言穢語,也見不得如此多的男子,是多大的勇氣才令她踏足啊。
不必多想,我將她一把帶入懷中“我們回去吧。”
她這張小臉總算是紅透了“這、這麼多人呢。”
隨她羞怯,我隻管牢牢抱著她向外轉去“我不在意。”
“四輪車要壞掉啦。”
“不會,結實得很。”
“我還是下去吧……”
見四輪車移動緩慢,我想我還是有些逞能了“不用不用,你好好坐著,若山阿雪——”
“來了郎君!”
折騰一番,還是乘車馬來得舒適。
她坐於我腿上是動動這又動動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來回起落,著實讓人有些難耐。
我趕緊推開小窗吹吹風,又按住她道“彆動。”
她也趕忙掀開我下擺去看“怎麼了,是不是腿疼?”
“還好。”
“那我下來。”
她滑下去那刻,我不爭氣地……簡直哭笑不得。
袖子被她拉扯晃悠著,她臉色不變,嘴裡仿若含著什麼話。
“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