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我緊緊跟著你嗎?”
“有得活,為何不活?”
“我不想一個人……”
“我也不想,你莫要問了。”
這一出口,我便已後悔,憂心她再多想些旁的,可我心中不甘,也沒回頭看。
直到四肢有些發寒,她方說道“嗯,我知道你擔心我,是我失言,不會再提了。”
我長歎一聲,多日來的苦悶無處擱置,隻得坐回床榻,扭頭不去看她“一到夜裡,你總是這樣。”
“是我不好,總是擾你清靜。”
“怎會是你的錯,我清楚,都是澤王的問題,不是你。”
“你還是心疼我的。”
雖深覺疲憊,我仍舊轉身懷抱,沒法子了,沒有她,我也活不下去。
日頭不再高照,京城也不似之前乾爽,本以為是到了下細雨的時候,但半月來各地輪番暴雨如注。
不知是何處先傳出流言,道昭儀彆半藍是外邦獻上的妖邪,因她來此,鬱國才遭如此大劫,毫無依據,真是無稽之談。
督察及禦使台連連上奏,阿爹等人亦是進言許久,陛下皆無動於衷,揣測不清聖意,這事也隻能作罷。
午後,小桑自澤王府回來就臉色蒼白,秋菊也火急火燎地,險些給門檻絆著,我趕緊上前撐住小桑的腰。
“是哪裡不舒服?”
小桑愣愣看著我,忽地就落下淚來,她一手捂肚子,一手握住我,緩緩挪步,好不容易進屋坐下後,她幾次想開口,又都咽回去。
很快,秋葵拿來布條替小桑更換,秋菊也與若山去熬藥,在她們換布條時,我挪步到廚房問著。
“是上回我們和嵇大夫要來的那個方子嗎?”
“是。”
若山應是怕我不放心,起身遞來方子,還一邊道“秋菊說殿下血下得太少,許是身子堵住,喝這個正好可以疏通。”
我細細過了一遍方子,上頭寫著:紅棗、枸杞、懷薑、沙糖、崖蜜。
“就是這個,儘量快些。”
“好的郎君。”
剛出廚房,秋葵迎麵而來。
“郎君,殿下尋你。”
“我這就回去。”
自回到房中,小桑的眼就沒離開過我,我取來之前和阿娘要的沙糖,同熬好的藥湯,一一給她喂下。
待小桑歇下了,秋菊想起之前她月事時,小桑到休音閣拿給她的薑糖有些作用,於是我又讓阿雪去休音閣拿些不同的沙糖和薑糖來。
枕在她身旁直到深夜,她漸漸醒來,秋菊聞聲立刻去端來湯餅。
我將湯都喝淨了,轉頭一看,她隻大約吃下半碗,我又喂了幾口,便不吃了。
我輕聲問她“這月事如此忽然,怎麼沒在王府換?”
耳中隻聽一聲清晰的歎氣“當時不想換。”
“是澤王又說什麼了嗎,你彆聽他胡言亂語。”
“我身體這麼差,怕是……無法為你生個孩子了。”
“怎地又談起這個?”
“阿爹阿娘說,你家是獨子,定是要有個後的。”
“不用擔心,我要的是你,又不是孩子。”
她原是因此而傷心,這不是什麼大事,沒有孩子,我還樂得清閒。
不敢想象,在擔憂心疼之餘,我竟還有些雀躍。
可能是想到這兒我笑得實在有些明顯,她抬頭看著我的臉,有些遲疑問道“阿揚好像……心情不錯?”
“嗯,怎麼了?”
“我生不出來,你開心呀?”
我實話實話“沒人與我搶你了,不值得開心嗎?”
“那你是不是也不用……”
我清楚她想說的什麼,但我明知故問“不用什麼?”
“用、就羊的那個……”
我笑得愈發難以控製“什麼?”
她眼見地羞臊急切起來“就那個……哎呀!”
“哦——原來是羊腸~”
“你!”
“還是說,你比較喜歡用魚鰾?”
“我、我還是比較……喜歡羊腸。”
見她有些回神,我也稍稍放下心來。
既然她那麼憂心,不如我也斷了那……
就此,之後的每一日,我又多了一碗藥。
調息幾日,小桑總算找回點精氣神,我又添了一碗補藥給她。
“這是什麼呀?”
“不是體寒嗎,補身體的。”
“我不想喝藥了。”
她一開口,我便知曉她心中所想“我的好公主,身體比什麼都重要,不是非得生孩子的。”
“那你喂我。”
“好。”
我千方百計為她補身子,她總算是一一吃下。
窗紗搖曳,她躺在我懷裡等著聽故事。
“你知道塔國最近出的大事嗎?”
“還不知道,是怎麼了?”
“那我先從文帝幼時給你講起吧。”
“嗯嗯。”
“文帝名諱扶寄春,上頭有三個異母兄長,皆活不過五歲。”
“扶寄春是最年幼的皇嗣,她母親千辛萬苦生下後,因她是僅有的孩子,其父視若珍寶,有前車之鑒,遂不敢過早封其為儲君,生怕她也壓不住位子。”
“從兒子全部病死以後,其父也無心再納妃,隻與太後全心全意教養女兒,他唯恐上天再收走他的孩子,於是時常以自己的壽數向天懇求孩子長命百歲。”
“後來,在扶寄春八歲時,其父病逝,享年三十六。”
小桑聽得入迷“如此靈驗?還有呢,都說她與皇夫很是恩愛,但近日卻沒了聲響。”
輕撫過她透紅的臉頰,我接著道“皇夫聲不雪,體貼入微,自幼與文帝有所來往,兩人婚後無比恩愛,無人能夠介入,就是生不出孩子有些愁哭了太後。”
“聽說文帝險些讓位給皇夫,屢次談到退位時皇夫就以各種理由搪塞,誒,小桑可知,有傳言道這聲不雪,對文帝施了巫蠱之術。”
“巫蠱之術?”
“文帝隻愛他一人,久久不納側,我猜他們是嫉妒,方如此泄恨。”
“嗯,肯定是這樣。”
“文帝執政一年多,兩人方有一子,原本能夠和和美美度日,可惜了,前不久文帝遇刺,皇夫救駕重傷不治而亡,文帝似是已不顧女兒死活,頻頻跳河,太後不允這事情流出,所知之人甚少。”
“啊,怪不得,近日都沒了傳聞,原是……好可惜,有情人總是如此艱難。”
“所以我們現下,也不算太差。”
“我不會讓阿揚出事的,阿揚要好好的。”
“好,我好好的。”
嘴上如此答應,午後,聽說休音閣邊上酒家新出了一批米酒,都道那酒不易醉,我沒忍住,讓阿雪買了兩壇,還讓他帶回那附近我矚目已久的菊花簪。
養病許久,也苦悶多日,我趁小桑熟睡,獨自痛飲半壇。
哪知若山很快便從醫館回來,看我醉酒又手拿琵琶高歌,轉身就去尋來小桑。
小桑匆忙來時,我已想好對策。
她搶走我手上的小酒壇,眉頭緊鎖,伸手去拿秋菊舉著的醒酒湯“你剛答應我要好好的,怎麼就喝酒了,還好不是喝花酒……”
我正好彈曲彈累了,裝作腳下不穩,直直倒在她懷裡“殿下,喂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