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點點晨曦隱隱從窗簾下方溜進房裡,直直打在床上。
越秉文被刺的下意識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掀開眼皮,隨手摸過手機一看,早上6:29。再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摸,意外地撲了個空。
“……”
起這麼早的嗎?
越秉文縮回了手,在枕頭上悶了好一會。才坐起身伸出手摸索著衣服,打著哈欠往自己身上套。
“砰砰——”
一陣敲門聲將越秉文的思緒拉回些許,抬頭一看,穆顯承早已套上黑色衛衣米色長褲,頭發已經用發膠理得順順的。正斜靠在門上,深棕色的瞳孔裡映照著自己的倦容,看了很一會,這才開口。
“醒了就好,起來吃飯。”
說罷自顧自轉身離開,也不管越秉文心裡何其千複翻轉。
屋裡采光好,晨時的微微曦光順著被窗簾淺淺敞開的縫隙中泄出幾絲溜入房裡,直直地撲在越秉文身旁,平添一股暖意。
故而又閉了眼,在床上賴了好一會,這才磨磨蹭蹭地開始穿衣起床。
穆顯承深知其秉性,於是待越秉文坐上桌時,吃食剛剛放好,幾碟小菜配上蛋炒飯,再簡單不過的日常。穆顯承特地給他的那碗多加了些蛋,其用意不言而喻。
越秉文默然的接過碗,拿起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起飯朝嘴裡喂去,心裡早已百轉千回,琢磨著說辭。
穆顯承見此也擱下了筷子,開門見山:“你,非走不可?”
越秉文咀嚼的動作慢了瞬,隨即對著他點點頭。
“你要走多久?”
“!!!”
什麼意思?
越秉文不解地望向對麵的人:“什麼多久?”
穆顯承終究還是軟了心腸,妥協道:“你走多久,我等多久 。所以,你還會回來嗎?”
越秉文垂下眸子,微長的發絲掩住其中不明的意味,輕聲道:“你不必做到這種地步,談什麼等不等,你值得更好的。”
穆顯承視若恍聞,固執地重複:“我們不算分手,隻是暫時分開而已,我也不承認你是我的前男友。你走多久,我等多久,等到你回來罷休。”
越秉文跟著放下碗筷,近乎悲哀地看著他,苦笑著說道:“穆顯承,你就這麼確定一定等到我?先不論之後現實如何,我帶給你的始終隻有麻煩而已,你應該找一個斯文儒雅的先生共伴餘生。”
而不是我這般心思陰損,惹事生非之輩……
穆顯承低下頭抿了抿唇,斟酌著說辭,不再言語。
越秉文見狀,這才稍稍安心,緩緩地咽下氣去。
“哦,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比較真實。你走你的,我等我的。”要是真的想跑也無所謂,那就抓回來,然後再做定奪也無妨。
隻見對方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大事似的,猛地抬起頭亮晶晶地盯著自己。
越秉文:“……”
越秉文一口氣堵在喉嚨裡,差點背過氣去。
穆顯承沒再等,直接站起來越過桌子,捏著越秉文的下巴,強迫著與自己對視,執拗地問道:“所以,你還回來嗎?”
這一次竟是連時間都不再過問,隻要一個確切的,值得等待的渺茫念想罷了。
我知道我此刻護不住你,所以我放你走,委屈你為自己先暫尋一個安身之處。我們不是分手,隻是越過世事的閘門,重新在另一個彼岸相擁。
盯著自己的這雙眼裡盛滿了自己,在容不下旁的半分,唯有中間點點,是看不透的哀誠,令人動容。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所以——。
你還會回來嗎?
即使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你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掙紮努力都好像變作一個笑話,你還會為了心中僅僅一點微暖,為了我,而回來嗎?
透過歎息與悲情霧靄,過去的一切展現在的眼前;透過往昔的薄紗,我的目光卻看不到未來——
你還會回來嗎?
哪怕就此單薄以扛千萬孽障,必仍立傲骨於世人,以彰其道,隻為不負萬千所望,故許爾為已然,寧死不退。
“會。”
我會回來的。
越秉文注視著眼前這雙泛滿淚光的眼,微微發怔,恍惚間似與記憶中的那雙重合。不同的是,他深深將悲哀掩入心底,緊扣心房,當年亦不曾透露些許。
所以竟又認錯了人,以至空白了許久。
同當年一般,宛若歎息似的一聲“會”輕輕從嘴裡吐出。
不如當年那般飄渺,更顯真誠與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