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澤提著兩個行李箱大步走上三樓。
這個小區位於A市舊城的市中心,都是些沒裝電梯的低矮樓房,設施已陳舊,但環境還算清靜。
防盜門是嶄新的,但仍在用傳統的機械鎖。徐容澤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卻又頓了頓,伸手在門上敲了敲,說了聲我回來了。
門內無人回應。
徐容澤並不在意,擰開門鎖徑直走了進去。他把行李箱靠著牆擺好,又去換了一雙綿軟的拖鞋。
這件屋子並不大,還不到一百平米,是兩室一廳的簡單布局。室內的布置也簡單,都是一些基礎的家具家電,牆上貼著淺色花紋的牆紙,客廳鋪了層羊毛地毯,其餘便沒有什麼裝飾物。
此時正值傍晚,屋內卻已燈火通明,待徐容澤直起身子準備往客廳走去時,卻忽然聞到了一股氣味。
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他停在了原地。
屋子裡很安靜,頭頂上的燈帶安裝得隱蔽,打下的光芒自然又柔和。
他脫掉拖鞋,邁著無聲的步伐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他的鑰匙仍在手裡,隻是此時換了個角度緊緊攥著,尖銳的一端朝外,隨著身體的挪動在虛空中劃出平穩的弧線。
血腥味是從廚房傳過來的。隔著一扇磨砂的玻璃推拉門,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在裡麵走動。
徐容澤站住腳步。
門唰得一聲被拉開,一個穿著睡衣的人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留著一頭亂蓬蓬的中長發,發色偏淺,襯得膚色也過分蒼白。
他瘦削得像個模特,體型分明已長成了青年模樣,但那種纖細感的骨骼、神經質的神態又使他像個少年。
“喬希,你在做飯嗎?”
徐容澤突然開口,並未放下手中的鑰匙。
喬希左手拿著一把小巧的瓷製水果刀,右手拿著一顆飽滿鮮紅的番茄,怔怔地看著徐容澤。
“嗯……唔飯…嗯我做飯…我在做飯……”
他說話時的語序混亂,吐字的方式含糊又古怪,仿佛舌頭不聽使喚似的。
他在徐容澤的目光下似乎很緊張,手裡的番茄被他壓出兩條深深的凹槽,表皮幾乎要綻開。
“番茄炒蛋嗎?”
徐容澤的聲音極柔和,與臉上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喬希嘴裡咕噥了幾句,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那顆番茄終於被掐得爆裂開來,嘭得一聲,淡紅色的汁水四處飛濺,灑得喬希的臉上、衣服上都是。
喬希嚇得鬆了手,左手的水果刀迅速被他掉了個頭,緊緊反握。
徐容澤沒有管地上皮開肉綻的番茄,隻靜靜盯著喬希露出來的右手。食指的指腹上有條淺淺的傷口,這就是那股血腥味的來源。
他停頓片刻,待到喬希的呼吸放緩了一些,才開口說:
“我太餓了,喬希。我們先吃點彆的好不好?”
很難想象這種溫軟的語氣會出自徐容澤的口中。
喬希慢慢收回僵硬在半空的右手,在衣擺上揩了揩,神情無措。
“嗯……我……嗯是我做的……唔太、太慢了……”
喬希低頭看一眼腕表,又看一眼徐容澤,再看一眼地上的那團紅色物質,嘴中含混著滾著字句。
我好像又弄砸了,他想著,目光又停頓到徐容澤那張冷漠平靜的麵孔上,一股氣從胸口湧了上來。
都怪他。
都怪他。
喬希用力在衣擺上擦拭著右手,動作越來越粗暴,完全沒有注意到那條細小的傷口。
空氣中的血腥味變重了。
“家裡不是有攪碎機嗎,怎麼買了這個?”
徐容澤看向那把小巧的瓷製水果刀,口氣變得急促又輕快。
喬希動了動嘴唇,但徐榮澤什麼也沒聽清。
“給我看看。”
喬希保持著反手握刀的姿勢,手卻微微往後收了一下。
“它……嗯……它不是唔……刀……不是鐵……”
“我隻是看看。喬希,遞給我。”徐容澤不自覺帶上了命令的口吻。
喬希輕微地搖了搖頭,蒼白的臉龐染上了血色,呼吸也漸漸急促。
“我沒有……沒有……我可以拿……我可以拿刀的……你……你走開……”
他磕磕巴巴的終於說完整了一句話。
看著喬希激動的模樣,徐容澤卻十分平靜。
“喬希,這是我們說好的規矩。我最後說一次,把刀給我。”
喬希瞪著徐容澤,胸膛起起伏伏,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是我唔,買的……要、要切唔東西……關你什……事情……去、去你唔媽的……”
喬希一生氣,罵起人都利索了許多,說話時動作過大,手中的水果刀無意識地在虛空亂劃。
徐容澤望著那純白色的鋒利刀刃,沒有再說話。他轉身朝客房走去,重重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