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應淮 荀小郎君(2 / 2)

應頌清淮 壽半雪 3794 字 9個月前

是弓刑,是用堅韌的牛皮製成的粗弦勒在脖子上,活生生勒斷半根脖子,是不能呼吸,隻能像個破風箱一樣呼哧急喘,是被扔到上京最繁華的街上,對著高牆黛瓦,看著煙火漫天,自己卻再不能乾涉一二。

放乾了血,流乾了淚,氣竭而亡的。

蕭詠柃說,為慶祝新帝登基,城中喜興三日,煙火不能斷,奸臣屍首不可移。

荀應淮,你離開的那晚,人間為你放了一夜的煙火。

高大巍峨的乾坤寶殿中伸出無數的不平與冤枉,委屈與無奈,狠狠地將他釘在綿延的青石地上。

不該,不該。

得到荀應淮身死的消息,章頌清在囚籠裡也不免內心震顫,淚灑衣襟,歎事情發展到這番地步,如此無可奈何。

他碩學通儒,高才博學,本以為可以一生救民濟世,以匡扶天下為己任至少十年,沒想到卻要在史書中身負罵名的離去。

章頌清感覺手上濕潤,低頭一看,原來是不覺間已清淚兩行。

不過她內心更多的是慶幸。

時落魄瀟湘複逢君,荀應淮就是章頌清要找的第一個人。

思緒飄遠間,章頌清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轉過肩膀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是當時和荀應淮說話的銀衣少年。

他先是表示抱歉的抱拳示意,接著說明原委:“這位姑娘,冒昧叨擾,我與船上的幾位同窗作詩,對頭籌卻遊移不定,想請姑娘做個決斷。”

“決斷不敢,說來聽聽罷。”

章頌清孤自站立在船上,頭上挽了一個鬆鬆的雲鬢,帷帽遮住上半身看不分明麵容,青煙翠霧般的羅裙隨著清風和絲竹聲慢慢擺動,如飛絮遊絲般飄忽不止。

扯著仲嘉良袖子阻止不及的荀應淮見章頌清已經應承下來,便也向章頌清躬身行了一禮表示叨擾。

老道的船夫撐了一杆子下去,船隻輕搖,好叫眾人能夠麵對麵聊,章頌清正麵看著荀應淮的模樣,思緒差點又要飄遠。

仲嘉良右手端起,在船上踱了兩步,“……敝人雕朽質,羞睹豫章材,還有一首為……不愁明月儘,自有夜珠來[5]。”

說完看向低頭思考的章頌清。

上元節多是年輕男女出門遊玩的日子,在這種情況下相見後麵結為夫妻,成就一段佳話的也是數不勝數,他本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子弟,見章頌清身姿曼妙,氣度超然,便也躍躍欲試,想在美人麵前搏一個麵熟。

大宜民風較為開放,男女於開闊之處交談遊樂向來是常見的,章頌清倒也沒多想,認真的咂摸起來。

“不才,兩首詩功力相當,但認為第二首詩略勝一籌,猶陟健舉,夜珠出氣勢揚,郎君既已謙讓說見他人才氣甚高而感到羞愧,不如將頭籌讓給身邊這位小郎君吧。”

話畢便轉身款步離開了。

荀應淮聽完一笑,旁人見了如沐春風,而仲嘉良卻是垂頭喪氣,大有一蹶不振之勢,指著章頌清的方向鬱悶道:“她是怎麼猜出前麵那首是我寫出來的?還叫你是小郎君,叫我卻是郎君,我還比荀兄小半歲啊!”

見旁邊的同窗們都在笑,仲嘉良更難受了。

荀應淮寬慰他:“那位姑娘想必是有才情的,非池中物,仲兄可要想好。”

觀章頌清風姿氣度實在是不像普通人家出來的,仲嘉良的家世恐怕匹配不上,唯恐他再做出什麼調查人家是哪家的這種行為出來惹禍上身,荀應淮拍拍他的肩頭規勸道。

不知怎的,荀應淮想到了那位不坐垂堂[6]的建德公主,不過聽聞她還在病中,怎麼可能出來呢。

荀應淮搖搖頭。

*

“公……姑娘,手爐是不是冷了點,奴婢給您換一個吧。”

梧枝操心得很,橫豎現在出宮建府了,何必非得今日出來,宮裡的花燈樣式可比外頭的多,且都是有名的老師傅做的,嫌冷和累倒不至於,她隻憂心自家公主會不會再凍著。

殊不知章頌清現在心裡想的遠比她複雜的多,腳下步伐飛快,出來看燈的遊人如織,後麵的梧枝和兩個做小廝打扮的侍衛差點要跟不上。

“快些,梳妝打扮花了好些時間,就要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