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腫的，俞小姐。”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把毛巾貼在臉頰上，好像在給她示範。

“……”

俞意點頭，剛想張開手接過，下一秒，右臉就傳來一股涼意，刺激得她忍不住皺眉。

池硯舟半蹲著身子，正在給她消腫。

俞意不習慣這樣，烏黑睫毛顫了顫，“我、我自己來吧。”

“啊？喔，好的，俞小姐。”

池硯舟略帶失落的表情稍縱即逝，拿著冰袋的手被凍得指尖發紅，從俞意眼前一閃而過。

“依依不舍”一般，輕輕地把裹著冰袋的毛巾放在她早已張開的手中。

末了，還提醒她一句，“有點涼。”

確實有點涼，畢竟是冰，俞意自己敷了一會兒手指便沒了知覺，也不好再讓池硯舟幫忙，隻能硬著頭皮換了另一隻手繼續。

似是看出她的窘迫，池硯舟主動說道：“今天學校布置的作業還沒做吧？俞小姐，不如讓我幫你敷一會兒？”

像是怕她拒絕，池硯舟又說：“隻需要再敷十五分鐘就好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俞意再推脫倒顯得十分刻意，況且這冰真的好涼。

俞意是最怕冷的，尤其是手。

池硯舟接過她遞來的毛巾，隨手扯過旁邊的凳子，坐在她旁邊，舉著手給她消腫。

俞意儘力忽視掉旁邊的人，翻開那張紅豔豔的試卷。

撿了幾個因為計算錯誤的基礎題改了改，俞意隻能盯著那些錯題發呆。

明明這些漢字和數字都認識，放到一起她卻不懂了。

腦海裡一直重複著從醫院出來的那條路上，布穀鳥不斷叫著，霓虹燈閃爍，寬闊溫暖的後背。而池硯舟像極了她小時最渴望擁有的那個角色——哥哥。

這個場景重複再重複……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是身旁人的呼吸聲擾了她還是這題難得讓她集中不了精力。

倏地，眼前伸來一隻細長白皙的手指，關節處微微發紅，輕點在最上麵的那道填空題上。

“這個怎麼空著，不會嗎？”

俞意恍然有種做壞事被人抓包的羞赧，一時不敢說話，隻盯著他指的題目，點了點頭。

“俞小姐不會要問我啊，你忘了嗎？剛才在醫院外麵的小路上，你答應了讓我做你的家教老師。”

好死不死，池硯舟又提了一句醫院之外的事情，於是沒被冰敷的左臉隱隱有了燃燒之意。

那會兒自我坦白的時候還沒感覺，如今想起來，真是……太衝動了。

俞意恨不得找一塊地縫鑽進去，隻慶幸他坐在右邊，見不到她的左臉。

“池……”

“池硯舟。”

俞意淡定道：“哦，好，池硯舟，你講一下吧。”

池硯舟便從旁邊抽了一張白紙，自來熟一樣拿過她手裡夾著的那支筆——明明筆袋就在旁邊。

筆尖落在純白色的紙張上，他一用力，紙也跟著跑了。

“咳……”池硯舟似有些不好意思，問道：“能幫我摁一下紙嗎？”

“哦，好。”

俞意一隻手摁著上麵，一隻摁在下麵，這個動作讓她整個人向右靠了靠。

池硯舟講完這道題之後，又問了另外一道，俞意搖搖頭，於是他又講了一道，一道又一道……直到手裡裹著的冰袋半數融化成冰水。

還剩三道解答題，俞意深知這些題以她現在的課程基礎還解決不了，正思索著該如何開口讓他休息一下。

“——你餓了嗎？”池硯舟突然問。

“？”

“餓不餓？俞小姐沒吃晚飯吧？”

經他一提醒，俞意才後知後覺感到肚子空空，疼痛襲來腎上腺素飆升，她都忘了還沒吃晚飯。

“有點。”

池硯舟笑：“我去煮點，你先做彆的科目。”

“……好。”

語畢，池硯舟緩緩從房間退了出去，隨著關門聲落，俞意迅速從椅子上站起，像流星墜地一樣撲到床上滾了兩圈，不小心蹭到傷處，呲牙咧嘴的“嘶”了一聲。

“發完瘋”之後，俞意又爬起來，拿出幾本練習冊寫了寫。

沒等多久，池硯舟推門進來，端著一碗小米粥和蘿卜青豆鹹菜放到桌子上。

“時間緊，我就簡單做了一點，俞小姐將就一下。”

“……謝謝。”

今晚不知道已經收到第幾個“謝謝”了，池硯舟內心抓狂，麵上卻笑意綿綿，說道：“不用謝的，俞小姐，快吃吧。”

俞意拿起白玉瓷碗，溫溫的，不燙手，就著勺子嘗了一口。

“我和俞林先生說過了，以後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間，這樣，你有什麼事，我隨時都能處理。”

“……”

俞意整個身子一瞬間僵住了，垂下的發絲擋住半邊臉，看不清表情。

池硯舟坐過來，繼續道：“明天早上還是七點十分出發，我和溫老師說了你腿腳不好，體育課什麼的都不用去了。”

半晌，她輕輕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