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七彎腰順手從那屍體的衣服上撕了一塊兒布下來，拭了拭刀身上的血跡，轉眸一笑：“場子都清乾淨了，葉莊主不知是否有意談一筆交易？”

葉寧摸不清連七是何來頭，隻淡淡看著連七，也不接口。

連七仰頭大笑，揮手讓周圍人退下，才道：“也罷，既然是我提出要合作，少不得要拿出三五分的誠意來。”

葉寧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儒雅的笑著讚道：“連公子果真是妙人。”

天色漸暗，林子裡枝蔓交疊，若是在白天倒還不覺什麼，但一到晚上，孤零零的大山，深杳綿密的樹林，交錯的樹影，間或傳來的野獸嚎叫，這一切都讓人不禁生出幾分滲人的寒意來。

司馬少桃猶豫了一下，她雖也夜宿過郊外，但畢竟不願陰森且危機四伏的林子呆太久。剛才她沒說，是因為危機尚未解除，不容她放縱，現在眼前的兩個人顯然有了某種默契，她雖不願細究，但也明顯看出了連七的誠意和葉寧的動心。

夜色越來越重，司馬少桃低頭想了想，又抬頭瞅了一眼對立而視的兩個男人，陡然間心底生出幾分喟歎。這二人相對而立，但笑不語，一個說了要合作，一個也順溜的讚了聲好，可現在又誰都不再說話了，顯然是在等她自動離開。

明月樓和歸雲莊，這其間陰謀有多大，水有多深，司馬少桃想不到，也不敢想。她怕自己一個不留神，猜中了最壞的結果。她雖然口氣裡橫的要死，揚言說一旦葉寧做什麼越軌的事，就要跟葉寧一刀兩斷。

可是，一來葉寧於她有救命之恩，她抵死難酬；二來她在這幾年相處中早把葉寧看作了比自家兄弟還再要親上三分的生死之交，她又怎麼可能真的說斷就斷，說撒手不管就真的抽身而去了呢！

連七不希望她在場，她心裡自然明白，畢竟這中間乾係甚大，哪能隨隨便便就把滔天秘辛透露給她這樣一個不相乾的人。

司馬少桃掩住心底紛繁的想法，朝葉寧笑了笑：“剛才內息有些亂，我先到屋裡調理一下，你一會兒完事了記得叫我。”

葉寧含笑點了點頭，目送她一步步走進木屋。

司馬少桃隨手關起門，屋內頓時變成黑漆漆一片。她從懷裡掏出火折子，打了火，在屋裡各個角落仔仔細細翻了個遍，才找到一截快要用光的蠟燭。

她自嘲一笑，隨手點了放在桌上，環視了屋子一圈，又想起了葉寧講過的他在這屋裡呆了一年的時光。

屋子真的很小，剛剛通了的空氣，現在屋裡又像是有了些經年塵土的氣息。她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眼珠子滴溜溜轉著，一會兒看看門窗，一會兒瞅瞅屋頂，想會子葉寧那一年養傷的悲酸苦恨，又想會子屋外二人做的密談。

蠟燭一寸寸短去，不知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司馬少桃支起身子，半倚在床頭，也不說話，隻一臉莫測，含著三分笑意，還有幾分莫名的情愫，直直的看著葉寧。

葉寧渾不在意的笑了笑，拉開椅子，在床前坐定：“你當真不好奇我二人的交易？”

司馬少桃盯著葉寧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做出個無奈的樣子，歪著頭擺了手，往後一靠：“你這個人好難伺候！示意我離開的是你，我乖乖聽你的話走了，還秉承著良好的道德規範，不看不問不偷聽，你反而嫌我好奇心不夠？”

葉寧隻隨手打開扇子搖著，也不說話，隻似笑非笑的看著司馬少桃。

夜色已深，外麵的人都已離開，孤寂深山，簡陋木屋，孤男寡女獨處其間，就算司馬少桃再怎麼豪邁不拘小節，此時也多多少少感到了幾分曖昧彌漫在二人之間。

司馬少桃有點兒不自在的扭過頭，臉上卻還強裝鎮定的轉移話題：“連七已經走了嗎？”

葉寧點點頭，連多餘一個字兒都不舍得說。司馬少桃很無奈，隻得接著問道：“他有沒有給你金不換？”

葉寧依舊不說話，搖了搖頭。司馬少桃坐直了身子，心中很有些氣惱，葉寧和連七分明已經達成某種交易。既然二人已是合作的關係，那何不索性要來金不換，也省的自己再勞神勞力的跟著葉寧連夜爬山啊！

葉寧顯然讀懂了司馬少桃潛藏的不滿，但也隻是約略解釋了一下：“連七隻負責一路追殺你我，而金不換在山頂，另外有人守護。”

司馬少桃很是失望的瞅了一眼葉寧，又摸了摸身下的床，一臉遺憾的樣子：“這麼說，你我還要繼續連夜上山？”

他笑著點了點頭，又補充道：“連七為掩人耳目，會繼續派人暗殺你我。”

葉寧進屋時並未把門合嚴，此時，門外一片黑漆漆的，還夾雜著夏蟲的啼鳴、山獸的低嚎，頗有幾分陰森入骨。

司馬少桃將目光從門外收回，頗有幾分悵然：“那連七公子必定說了，咱們一會兒遇敵時隻管隨意下手，無須劍下容情，是吧？”

“嗯，”葉寧點點頭，“連七正要借機除掉他的主上安排的眼線，你我順手幫他解決了，也算讓他欠咱們一個人情。”

“是欠你的，不是欠咱們的。”司馬少桃搖了搖手指，認真的糾正。

葉寧揚起眉毛，詫異道：“難道你準備撒手不管，直接回歸雲莊了？”

“那倒不是，”司馬少桃難得遲疑了一番，想了想措辭，才重又開了口，“你放心，我既然陪你上山，答應了要摘金不換回來，就斷然不會半途而廢。”

“那你——”葉寧脫口要問，卻生生停住話頭，過了半天，才接著說道，“你是在重申你的立場嗎？”

她一雙眸子閃了閃，狡黠一笑：“葉莊主蓋世聰明，小女子歎服！”

葉寧抿了唇，司馬少桃不問他和連七的交易，自然就是不想牽扯到自己的滔天野心裡。而現在司馬少桃不願連七承她的情，同樣是不願跟那些事有任何瓜葛。

司馬少桃往旁邊挪了一下，躲開葉寧灼灼的眼神，翻身下了地，走到門前，伸手一推，木門頓時開了個大展。她深吸了口氣，轉頭璀然一笑：“繼續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