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在這世上還有誰能製得住司馬少桃,算來算去也隻有兩個人。排第一的自然是她的師父,雖然師父慈眉善目,幾乎從來不曾打過罵過責備過她,可是司馬少桃卻知道,師父輕飄飄一句話就讓自己安分整整一個多月。
對師父的畏懼是來源於長輩的威嚴,而對於排在第二的四哥司馬蘭儔,她卻是死活都想不明白自己是為了哪樁對四哥心存畏懼。
論武功,在她司馬少桃十多歲時練成了司馬家第一絕學——散雲劍時,四哥就再沒能憑著體力的優勢欺負過她。論文才,四哥讀書向來都是半吊子,學詩念詞也一向都隻為博取美人芳心,自然比不上自己跟著師父涉獵百家來的精深。
論心計,四哥混跡於市井,酒肉朋友無數,真正為他著想的卻少得可憐,被坑了宰了無數遍,也不見四哥能長點兒記性,彆說是和精明的五哥相提並論,就是連自己那三分彎彎腸子,四哥也未必能看得清楚。
儘管四哥文不成、武不就、沒心眼兒還總被人騙,可是一旦四哥露出現在這副百年一見的高深莫測的表情,司馬少桃總也會習慣性的發怵,繼而乖乖的停在一旁,聽四哥訓話。
但這次,司馬蘭儔卻顯然沒有給她提點的意思,隻是在一旁用那種幽眇而又滄遠的目光看著她。
她不知為何,心裡陡然生出了幾分難受:“四哥,小夭真的不願再跟那裡的人有任何瓜葛,就當是四哥再讓小夭任性一次吧!以後四哥不論說什麼,小夭都不會跟四哥唱反調,一定本本分分聽從四哥的吩咐,好不好?”
司馬蘭儔停著不動,良久才散去了目中的蒼涼,抬起少桃的下巴,輕輕一笑:“傻孩子,四哥怎麼舍得讓你為難。”
他頓了一頓,心底一歎:“你這孩子一向嘴硬的很,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肯出言辯解,表麵上渾不在意,彆人也就真當你什麼都不在乎。我知道你心氣兒高,不稀罕跟那些不相乾的人解釋,可四哥隻怕你把什麼事兒都藏在心裡,自個兒心裡頭苦。”
司馬少桃把臉埋在四哥胸前,心裡有幾分淒涼。
良久,司馬蘭儔抬起少桃的臉,仔細看了一看,實在是怕這麼說下去小夭太傷心,故而強自一笑轉開了話題:“小夭,你是真的想嫁人了?怎麼也不尋摸個好點兒的男人?葉寧那種人,當年惹的桃花那叫一個遍滿江湖,比你四哥的戰績還要豐富,你可彆看他現在歸了心,若你要真嫁了她,難保他有一天舊態複萌,背著你四處沾花惹草。”
她知道四哥不忍讓她傷心,也配合的笑了笑:“四哥,你這是在說你自己嗎?照你這個樣子,確實難有哪家人家會放心把自家閨女嫁給你。”
四哥一點兒都不在乎的搖了搖頭:“你四哥若真是想娶妻,還真不愁沒人願嫁。倒是你,一直都不是讓人省心的。”
司馬少桃晃了晃四哥的袖子,撒嬌道:“四哥一日不娶妻,小夭就一日不嫁人,小夭一輩子都陪著四哥好不好?”
“那怎麼行,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跟我一個大男人比,我老了也還是一個風流瀟灑的老男人,你要是年紀大了還嫁不出去,就隻能被叫成老處女了。”司馬蘭儔抬手,一掌把小夭的手拍掉。
司馬蘭儔摸了摸下巴,一臉高深的瞅了瞅她,“再說了,你不是都已經在昨日的擂台上宣布了要參加兩日後的最終比武,還發誓,不嫁給歸雲莊主葉寧為妻就誓不為人的嗎?”
司馬少桃震驚於流言傳播之廣,並為四哥沒能聽到真實的版本頗感到幾分遺憾,她頗為無奈,隻得重新給四哥講了一番昨日的來龍去脈。
聽完之後,司馬蘭儔倒是很鎮定,撩起袍角,坐在司馬少桃旁邊,閒閒的問了一句:“既然你肯答應葉寧這個忙,看來也是有幾分心動了吧。”
未及回答,司馬蘭儔又道:“小夭,在四哥跟前就不用這麼不實在了吧。”
司馬少桃垂了腦袋,悵惘萬分的想了又想,才對四哥道:“四哥,我若當真決定嫁人了,第一個通知的一定是你,不過葉寧卻並非良人佳婿。我參加這個比武招親也隻是為了還他一個情分,再說當日是我提了這個主意讓他比武招親,事到如今,我也不好撒手不管啊!”
司馬蘭儔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我就說嘛,我家小夭是何等的人才,什麼樣的男人不好找,怎麼可能看上葉寧那種前科不良的男人。”
她聽見四哥稱讚,很是開心的點了點頭,才點了半下,就看到四哥一臉的不懷好意,滿心笑意頓時被嚇了回去,她戰戰兢兢往旁邊挪上一挪,才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四哥,你先在我這裡歇上一會兒,小夭給你去拿些果品來。”
沒等她開溜,司馬蘭儔大手一伸,把少桃按在椅子上坐定,才一臉獰笑:“四哥有這麼可怕嗎?這麼忙不迭兒的往外跑,外麵可是有佳偶良人在等著你嗎?”
司馬少桃膽戰心驚的陪著笑:“哪裡哪裡,我這不是看四哥一路風塵仆仆、不遠千裡來到這歸雲莊。想了想,覺得四哥一路趕將下來必然十分疲憊,所以才準備吩咐下人給四哥備些洗澡水去去風塵,再給四哥準備宴席來接風洗塵。”
四哥頗受用的眯著眼眼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枉費四哥往日疼你,今日竟也懂得照顧人了,看來當真是個大姑娘了!”
司馬少桃心頭急轉,卻怎麼也想不出來用什麼來轉移話題,果然四哥在旁邊娓娓道來:“小夭,既然你也知道自己年歲不小,而且對那個葉寧沒什麼好感,那四哥來給你說一樁親事如何?”
司馬蘭儔雙眼炯炯有神,滿臉期待。少桃的眼睛轉了又轉,卻始終不肯落在四哥身。四哥雖然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可是語氣裡分明是不容半分質疑的。
她儘量在臉上不顯出焦急的神色,腦海裡卻是絞儘腦汁的想了又想,四哥等了半天不待回答,頓時沉不住氣,又問了一句;“小夭,四哥給你帶來一個人,你來見上一見。”
司馬少桃連忙揪住四哥的袖子,慌道:“四哥,你可是要陷你妹妹於不義啊!”
四哥一臉詫異的回頭望她,司馬少桃索性豁了出去:“我昨天當眾在擂台前答應了要參加歸雲莊兩日後的比武招親,你現在又要讓我去跟彆的男人相親,四哥,小夭若當真這麼做了,對不起的可就當真不隻是葉寧一個人了。”
司馬少桃定了定神,又道:“於公,我前後不一,失信於天下人,是為不信;於私,我陷葉寧於窘境,不告而彆,是為不義。四哥,你若是當真為小夭著想,就該為小夭多想想怎麼才能把這個比武招親對葉寧的損失減小到最小,而不是神神叨叨的給我介紹什麼親事。”
司馬蘭儔先是驚訝,隨後欣慰的笑了一笑,才道:“小夭果然是長大了,隨便考慮個事情都這麼四角俱全了,”他皺了皺眉毛,“可是他人已經被我千山萬水的拉了過來,現在你隨口說個不見,就讓人家灰溜溜的回去,也委實不大厚道。”
司馬少桃心底裡不平,明明是你做事欠考慮,什麼時候又成我的錯了?
四哥自說自話的想了好幾個點子,終究還是沒有找到什麼周全的主意,隻得狠狠的瞅了一眼:“你也是,這麼大的姑娘家了,玩什麼不好,便拿自己個兒的名聲來玩。你一個未出閣的閨女,若清譽都沒了,以後談什麼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