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少桃環視了一圈,不禁歎了口氣,這地宮著實浩大,也不知道鬼眼蛇君是如何瞞過歸雲莊的耳目,在歸雲莊近旁的南山山腹裡,建下了如此規模宏大、聲勢浩繁的地宮。
地宮中雖有不少白衫羅襖的弟子穿行其間,但整個地宮卻如死寂一般,幾乎沒有半分聲響。司馬少桃抬頭四顧,正看到鬼眼蛇君換了一身淺綠色的雲燕細錦衣,遠遠的就朝著她揮了揮手,司馬少桃隻作不見,朝著身邊侍女揚揚手,示意自己要梳洗打扮了。
那侍女頗有眼色,恭敬的朝著司馬少桃福了一福,就往鬼眼蛇君處通稟了一聲,鬼眼蛇君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司馬少桃端坐在鏡前,任由幾名侍女為她梳發描眉。她看著鏡中的倒影,不禁一歎,她在這地宮中已經呆了一日兩夜。
那日鬼眼蛇君借著她體內的真氣一路強撐著回到了南山地宮,司馬少桃讓鬼眼蛇君依照前約放她回去。鬼眼蛇君卻笑著看她,說若是美人姐姐執意要回,但走無妨,但前提是美人姐姐是否能夠在宿疾發作,無人照料的情況下獨自一人回到歸雲莊。
這種前提顯然不存在,司馬少桃雖不喜鬼君,卻也不得不顧全自己的身體,留在了地宮養病。
今天已經是比武招親的最後一天,司馬少桃作為第四名擂主自然應該出現在擂台上參加比武,然而此刻,她卻隻能百無聊賴的坐在鏡前,對鏡描妝。
“姑娘請更衣。”侍女托起銀盤,盤中是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裙擺綴著桃花雲霧,上嵌古紋雙蝶。
司馬少桃換上鳳尾裙,頭上也梳了相應的望仙九鬟髻,她這麼款款一站,行止之間竟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華貴雍容。
“姑娘這邊請。”侍女半垂著頭道。
一眾侍女留在殿裡收拾東西,隻那名侍女引著她穿過重重曲折回環的暗道,在一扇門前停下。
司馬少桃抬手指了指這扇門,那侍女點了點頭,又朝著司馬少桃躬身行了一禮,才肅了手,緩緩退了回去。
未及司馬少桃敲門而入,門就突然大展開來。一刹間,仿佛有千萬目光拂過。
司馬少桃款款走到祭台前,一路上黑袍蒙麵使者低著頭次第往兩旁散去。
屋內少說也有上百人,一色的黑袍蒙麵,服飾上分不出男女,隻能從個頭身形上大致判斷究竟。
祭台長約一丈,寬有二尺,離地有半人多高,漆黑如墨,礪膩相兼,石體中金絲脈紋勾旋,可謂天工神鏤。
鬼眼蛇君轉過身,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朝著祭台下的眾人揚手一揮,眾人齊皆拜倒,匍匐於地。
“這裡是明月樓的內殿,”鬼眼蛇君對著祭台長身一拜,才站起身來,對著司馬少桃微微一笑,“也就是連七挖空了心思想要進來的地方。”
“為什麼叫我來這裡?”司馬少桃淡淡的看了一眼。
“跟你談一樁舊事,”鬼眼蛇君一頓,又道,“再跟你要一樣東西。”
司馬少桃也不說話,隻眯起雙眼,退在一旁,端看鬼眼蛇君作何打算。
“美人姐姐,”鬼眼蛇君輕輕一笑,繞著祭台緩緩踱步,“你就不曾好奇過阿狸緣何身形如此年幼嗎?”
“難道,這竟和我有什麼聯係?”司馬少桃歪著頭。
“我幼時遭人滅門,僥幸留得性命,卻終究流落街頭,朝不保夕,懨懨欲死。後來,蒙當時的明月樓主青睞,入得樓中,從此做了殺手。”鬼眼蛇君半低著頭,用手背輕拂過黑色祭台。
“你也是個苦命的人。”司馬少桃語氣淡漠,分明隻是敷衍。
“我雖習得百般本事,但在高手如雲的明月樓卻隻算得上是個二流角色,”鬼眼蛇君也不生氣,繼續道,“若一輩子都是如此,衣食無憂,偶爾殺個人,我倒也滿足,可惜我後來遇上了一個人。”
“一個美人?”司馬少桃起了幾分興致。
“江湖第一美人——南玉。”鬼眼蛇君站定,隔著祭台,衝著司馬少桃輕輕一笑。
司馬少桃低下頭,掩去眼中神色。
年幼時,司馬爹爹還常抱著她,給她講爹爹當年如何披荊斬棘、打敗一乾情敵,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故事。可是現在看來,當年英雄美人的故事,遠不是幾場生死決戰就能輕飄飄概括得了。
“當年我奉命要殺南玉,不想南玉追隨者甚眾,不論走到哪都是前擁後繼,我竟一直未找著機會下手,”鬼眼蛇君想起當年敗績,不禁搖了搖頭,“後來我覷著機會,正逢南玉與一男子獨處於花前月下,就想索性殺了兩人交差。”
“想必那男子為了救我娘親,以命相搏,拖延了時間,讓娘親僥幸留下了一條命。”司馬少桃歎息不已。
“沒錯,”鬼眼蛇君目光渺然的看著司馬少桃,像是在看著當年的南玉,“南玉逃脫性命之後,竟耗下重金懸賞,要我鬼眼蛇君項上人頭。”
“能殺你的人不多。”司馬少桃低頭,想了一想。
鬼眼蛇君轉到祭台旁,抬手吩咐了一旁的使者,那使者點頭,帶著身邊的幾個人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見四名黑衣使者捧著金盞銀燈、紅拂瓶花,從側門走了進來。
為首的黑衣使者走到祭台前,手捧金盞,高舉過頭,伏身一拜,才帶頭將手中物事依次放在祭台之上,隨後四人又端正站在祭台四角之上。
司馬少桃屏了氣息,一邊琢磨著祭台上這四樣東西有何用處,一邊觀察鬼眼蛇君的動作。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武功雖高,卻終究還是倉皇出逃,”鬼眼蛇君淡淡的轉了身,掃了一眼司馬少桃,“南玉帶了一乾追隨者千裡追殺,終將我逼到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