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走上前,將那朵大紅花取下來,找了一個白色蝴蝶形狀的發卡,夾到了她的鬢角旁,帶著她照了照鏡子,“彆聽你大哥說的,你有一頭很漂亮的紅頭發,帶這種素色的發飾更好看。”
伊莎貝爾聽到她的誇獎很受用,對這個發飾簡直愛不釋手,許久都舍不得脫下來。
雖然喜歡,但她還是懂事,知道法蘭和利威爾在地下街養家的不容易,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個莉莉,家裡一塊錢都得對半花,所以玩了一會兒還是老老實實脫下來,還給了店長。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往後過著,不知不覺,莉莉已經在地下街住了一個月。
她和伊莎貝爾一樣,都喜歡蹲在地下街離地麵最近的一個山洞底下,仰頭看著天空,就這麼看很久。
偶爾,法蘭會像個知心大哥哥一樣開解她,“地下街來容易,走可就難了。許多被拐賣到地下街的孩子就這麼在地下街生活了一輩子。通往地麵的樓梯通道費一年比一年貴,大部分人都負擔不起……你也彆太擔心,有我和利威爾在,你就在這安心住著,以後再想辦法,彆著急。”
莉莉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有一天,她在這山洞角落裡發現了一大一小兩隻烏鴉,大的那隻已經死了,小的那隻似乎剛孵化出殼,氣息微弱,看起來也活不久。
她似乎有些於心不忍,將那隻小鳥捧在手上,可憐巴巴地詢問利威爾,“我可以把這隻小烏鴉帶回家養嗎?”
裝可憐對利威爾明顯沒用,他冷冷地撇了她一眼,莉莉立馬縮了回去。
她知道利威爾潔癖嚴重地近乎變態,要是哪天在他乾淨到反光的地板上發現一根羽毛,估計能氣得直接把她扔出去。
於是她改變策略,將手心的小鳥遞到伊莎貝爾眼前,“這隻小鳥也太可憐了,如果沒人照顧,估計連在天空翱翔的機會都沒有……”
伊莎貝爾本身就喜歡小動物,哪能接受這種結局,立馬拽了拽利威爾的衣角,“大哥,求求你了大哥,你就讓莉莉把這隻小鳥帶回去吧!我們保證,一定不會弄亂屋子的!”
利威爾依舊不答話,伊莎貝爾不像莉莉那麼怕利威爾,頂著利威爾的目光,就這麼磨了他半個時辰,最終還是拗不過她,勉強同意了。
莉莉從街邊撿了一個鳥籠,回家清洗乾淨,在籠子裡放上清水,將那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烏鴉塞了進去。
她從自己原來的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福袋,這個福袋從她來到地下街的第一天就一直在身上,伊莎貝爾曾經問過她這是什麼,她說這是她母親給她的,保平安用。
現在,她打開福袋,從袋子裡拿出一粒粒像穀物一樣的東西,放在了鳥籠裝食物的盤子裡。
伊莎貝爾好奇,拿過一粒放在手上仔細觀察,“這個和我們平時吃的米粒似乎不太一樣啊。”她湊上前聞了聞,“還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莉莉點點頭,“這是我母親生前自己培育出來的。我母親沒什麼彆的本事,總愛研究這些。這種米粒就算是在地麵,也隻有我們家裡才有。”
“哇,你母親好厲害!” 伊莎貝爾似乎想到什麼,撓了撓頭,“話說,莉莉你來到地下街這麼久,怎麼沒見你的家人來找你?”
聽到這話,莉莉喂食的手停頓了一下,濃密的睫毛在她眼下鋪上了一層陰影,隨後淡淡地回答,“我母親在我出生後不久,就去世了。”
這是伊莎貝爾沒想到的,“對不起……我不該問”
“沒關係,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伊莎貝爾怕戳到莉莉的傷心事,便沒再往下問,“不過,你把你母親留給你的這些喂給這隻小鳥,不要緊嗎?”
莉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籠子內的小烏鴉,淺淺地笑了,“不要緊,如果能救活它,我母親知道了也會很開心的。”
她的這一舉動讓伊莎貝爾更喜歡她了。
能在地下街找到一位年齡相仿又處得來的玩伴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伊莎貝爾能感覺到,不知道為何,大哥不太喜歡這個女孩,所以一有機會她就會到利威爾麵前說莉莉的好話。
“喜歡小動物的,能是什麼壞人!” 伊莎貝爾據以力爭地向利威爾解釋,“莉莉雖然剛來的時候騙了我們,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就是一個傻乎乎的小姑娘而已,大哥你不要再對她有偏見了。”
利威爾沒搭話,從客廳他能隱約看到莉莉在房內喂鳥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的伊莎貝爾,心想不知道傻乎乎這個詞到底用在誰身上更合適。
四個人加上一隻鳥,往日冷清的家裡就這麼熱鬨起來。
隻是平淡的日子裡,也會有那麼幾個不愉快的插曲。
伊莎貝爾有一天回家時,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全身濕漉漉的好不狼狽。
更顯眼的,是她右半邊的頭發被人惡意地剪了大半,一邊頭發長一邊頭發短,看起來十分滑稽。
看她這樣回來,法蘭連忙上去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們!”
伊莎貝爾臉上惡狠狠的表情,說話時卻帶著哭腔。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已經有了自尊心,她躲開了法蘭的手,衝回了房間用力關上了門。
莉莉原本在房內照顧小鳥,看到伊莎貝爾走進來後便趴在床上哭,愣了幾秒,隨後連忙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她沒有問出什麼事了——看到伊莎貝爾現在滑稽的發型她就大概猜到了八九分。
等伊莎貝爾哭累了,她從房間裡找出了剪刀,安慰她,“沒事的,我幫你修剪一下。放心,我手藝還是不錯的。”
莉莉細心地將兩邊的頭發剪成一樣的長短,還剪出些層次,然後又拿出兩根發繩,將她的頭發按照老樣子紮好,然後拿著鏡子給她看,“你看,就是比原來短了一點,我修剪了一下,是不是也很好看?”
伊莎貝爾照著鏡子端詳了一下,這才省了省鼻子不哭了。
莉莉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像是隨口問了一句,“是誰乾的?”
“還能有誰!” 伊莎貝爾咬牙切齒,“還不是酒館的那幾個無賴!”
莉莉立刻明白了。
酒館的那幾個男人早就垂涎伊莎貝爾,要不是知道她有利威爾罩著,早就對她動手了。
這次逮住機會,捉弄了她一番。
房間內燈光昏暗,讓莉莉的眼神曖昧不明,“這幾個人,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他們就是地下街隨處可見的蟑螂!彆以為我不知道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我遲早要殺了他們!”
伊莎貝爾說的信誓旦旦,莉莉卻用手指彈了譚她的腦門,“憑你?你什麼時候打得過法蘭大哥再說吧。”
“你還好意思說我,莉莉你連我都打不過!”伊莎貝爾一點也不服軟,卻又義氣地拍了拍她,“不過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莉莉眨巴了下眼睛,這次笑彎了眉眼,像隻貓咪收起了利爪,隻露出個肉墊,“好啊,那以後就靠你保護我了。”
這個插曲在莉莉的安慰下,伊莎貝爾很快就忘了。
一個尋常的夜晚,三人按照慣例陪伊莎貝爾出門訓練立體機動裝置,莉莉在屋內笑著揮手,在家裡等他們回來。
隻是這天伊莎貝爾運氣不好,崴了腳,三人隻能提前回家。伊莎貝爾吵吵嚷嚷地進門,卻意外地沒有看到莉莉的身影,她打開房間門,裡麵依舊空無一人。
她這才開始著急,顧不上自己的腳傷叫來了利威爾和法蘭。
“莉莉是自己出門了,還是被人拐跑了?” 法蘭看向利威爾,沒了主意。
大概率她是自己出門。沒人敢上利威爾的家裡來拐人。
“她一個人出門也太危險了。地下街的人販子幾乎隨處可見,萬一……” 伊莎貝爾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不敢再說。
“真是個麻煩的小鬼。” 利威爾皺起眉,“你崴了腳就在家老實待著,彆添亂。法蘭,你去東邊,我去西邊找。”
說完,兩個人都沒耽擱,立刻出了門。
利威爾嘴上說著嫌麻煩,搜查起來卻很仔細,犄角旮旯都沒放過,卻還是一無所獲。他換了個方法,找了附近幾個流氓頭子,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問他們有沒有見過莉莉,也都一一搖頭。
刀鋒的寒光近在眼前,量他們也不敢說謊。
附近幾百米他找了幾圈,全都沒有線索。
這個小女孩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應該跑不遠,會去哪兒呢。
利威爾沿著街頭走著,目光無意落在了身旁已經關門的酒館。
這個時間點,對一家酒館來說,關門也太早了一點。
他毫不猶豫地走上前,握住門把手。門上了鎖,他後退了兩步,然後一腳踹開了大門。
撲麵而來的血腥味讓他嫌棄地皺了皺眉。
酒館店內,那幾個麵目可憎的男人全都癱倒在地,脖子上被人用刀割開,永遠都沒了呼吸。
酒館的吧台前站著一個穿著透明雨衣的女孩,手上拿著一把廚房的菜刀,刀尖還有新鮮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
她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雨衣上,頭發上,都有大量的血跡。
血滴沿著她的發絲,滑過她的臉龐,破壞了她漂亮的眉眼。
是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