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押 這個約,你守不守?(1 / 2)

天已然破曉,元濯去往戍衛營點卯。

臨了,負責人嘟囔:“怎的袁二順沒來,他往日可是點卯最勤。”比對了一遍名單,負責人喊道:“元濯是哪位?”認過了元濯,接著問:“你和他搭班,有看見他人嗎?”

這要如何說?前半夜是有見過的;後半夜不論是抓賊或者救火,她都在房頂上紮著;再後來……

“不曾。”

元濯疲憊得緊,隻願意抬腳就是營房。可住所就是要過兩條街,商販也出攤了,擁擠得很,她不好運輕功,隻能用走的。

就在抄近路時,元濯聞到了血腥氣。

她駐足,不是動物的血,是人血。

再一抬頭,眼前立著一彪形大漢,開口卻是陰柔,“姑娘是在找人?找你那不懂事的同僚,還是找我?”

漢子一笑,格外滲人,“總不會,是找這家夥吧?”他側身讓出巷口,指指儘頭的屍體,“小賊一個,竟然還敢偷到我嚴真善頭上了。”

元濯邁步走到巷子儘頭,把這人說的小賊輕輕掀下去,折起袁二順散開的衣袖邊,“那他呢,因為什麼死了?”

“因為沒抓這小賊。”

元濯解下袁二順的外袍,把那張扭曲的臉遮住,扛著他走出了巷口。

她回憶起在巷子裡——“我昨夜看見這人放跑了小賊,真是亂來。你說要是昨天把賊抓了,他還能在我頭上動土?”

元濯說:“你這是遷怒。”

“哈哈哈!”嚴真善退後幾步,眼睛看著元濯始終在劍柄上放著的手,“打起來的話,我會贏,可是也會受傷。所以我就不遷怒於你了。”

元濯站在原地,看著嚴真善走遠。她的劍自始至終是不需要拔出來的,因為他們二人都足夠理智。

她皺眉,似乎自己是太過冷血了?

罷了,今天下午是發薪日,睡一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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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床是未時。

簡單洗漱過,元濯計劃去尋些吃食,湯湯水水的最好,然後就去支取薪水。

買點糖果蜜餞,她饞甜食;訂床新被褥,快入秋了,要暖和些……元濯列舉著銀錢的去處,腳步都輕快了。出了營房,元濯卻看見了吳染和她支起的桌椅。

“吳大小姐。”元濯徑直在椅子上坐下。

“你倒是不客氣啊,知道我是誰了?”

元濯把餛飩拉到身前,“和你客氣也沒有好下場。我聽到那門房喊你大小姐了。”

吳染用手支著頭,瞧著元濯狼吞虎咽,“嗯,我單名一個染字。我也沒有下毒,彆客氣,儘管吃就是了。”

話音剛落,元濯已經把碗推開了,“吃完了。”

吳染被氣笑了,她覺得自己的這情緒簡直來得毫無道理;總結一下又認為是元濯沒有顯出她預想的反應。嗯,是元濯不好,絕對不是吳染的問題。

“你中招之後,是什麼感覺?”吳染存心想逗一逗麵前這人。

元濯認真回想,她暈過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這人還記得扶我一下,怪貼心。有些丟臉,她拒絕回答。

“行吧,不說就算。”吳染明白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轉而說起了此行的目的。“我是來向你道歉的,夜裡我們做的是好事,具體的不能說,但它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她給元濯遞去了一份文書,“這是吳家的告罪函,末尾還寫了賠償,一式兩份。吳家的章已經蓋了,還請你給我這個機會。”

元濯低頭看了,複抬頭看著吳染的眼睛說話:“我知道了,但是賠償不需要。”

吳染急了,“怎麼會不需要呢?吃食要錢,住處要錢,人總會有個頭疼腦熱,看醫生也要錢。”

醫生?

元濯皺一下眉頭,她確實是要去看醫生的。

元濯一直覺得自己不正常,所有情緒都幾近於無,即使再激蕩的情緒,一個呼吸間又弱到難以捕捉了。

師傅最初是誇獎元濯的這點的,可後來就氣急敗壞起來,拿著鋼針紮元濯的手掌,“不痛嗎,不想哭嗎,不恨嗎?是不是師傅死在你麵前你也什麼感覺都沒有?你恨得了人嗎,你之後怎麼報仇!”

元濯沒有恨過人,所以不知道後者的答案;她隻能確定師傅死在麵前的時候,她心裡並非沒有感覺,沒有悲傷的情緒倒是真的。

嘶——怎麼老是想到那個瘋子,這已經是近日以來的第二次了。元濯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人,和江湖再無瓜葛,總想起她可不是什麼好征兆。

元濯要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治好自己的怪病。於是她說:“好。”

吳染就雀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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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濯很憤怒。

這次的情緒居然在她的心裡停留了三息,讓她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感覺。

在體內的白氣湧上之前,元濯生氣地瞪著吳染,“你耍我?”

“怎麼會?”吳染抖抖手中的文書,“我認真道了歉,還準備了賠禮。至於這契約,也是你簽的呀。”

元濯深呼吸,“我要簽的是吳家的告罪函,不是吳家的賣身契。”

吳染眨眨眼,“嗯,給你簽的就是告罪函,它怎麼突然變成了另一份文書我也不知道。”她糾正道:“不是賣身契哦,隻要了你二十年的忠心跟隨,而且給的對象不是吳家,是吳染。”

元濯又變回了那個沒有波動的元濯,“這不是我依從本心許下的諾言,我不會認。”她起身,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