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染反腳把門踢合上,“不成,咱們得換個客棧住。之前住過的都是有人送熱水過來,哪用客人自己走二裡地啊。”她把桶放一邊,拎起了枕巾看,“你瞧瞧,這簡直像幾年沒洗的。”
趙初弦也走過來瞧,嘖一下嘴,“吳大小姐,你就且忍一忍,現在開始練隨遇而安。行走江湖的人要泥也滾過,火也踏過。”
吳染悶悶不樂,“胡說八道。”手上卻將枕巾鋪回去,明顯是準備聽趙初弦的,先把這小苦吃了。
元濯想一想,利落地從包裹裡取出一套衣服,在吳染的鋪上抖開,“墊著睡。”
“你的新衣裳?還是白的,最容易弄臟了,不要。”吳染看一眼,將衣服塞回元濯手裡,又接著整理床單。
“白的看起來最是整潔。你用吧。”元濯堅持要把衣服遞過去,“衣服臟了可以洗,為了這麼點小事影響你的心情才是真不值當。”
“哦。”吳染向另一側的牆角偏頭,“謝謝。”
趙初弦忽地感覺自己在此處有些礙事,自顧自地起身把地蠶絲褡褳放小桌上,“放這兒了,自己拿。”
吳染抽空問她一句:“怎麼不等事情辦好了再給,不怕我們拿到東西就跑了?”
“哈。”趙初弦掃一眼皺著眉頭仔細地掖被角的元濯,“要是我連這點兒識人的眼光也沒有,我這十五年算是白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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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是衝著這客棧名選的住處,此時卻是忍不了了。
“你說這屋頂漏了雨,雨水落到早飯上。我們不僅沒得吃,還要替你攤修屋頂的錢?”吳染不可置信。“你這店名‘千順’可是十分名不副實。”元濯評價道。
趙初弦上前來,直接給了那老板一拳,“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霎時,她就帶著吳染和元濯成了大堂的視線中心。趙初弦哈哈一笑,朝著看過來的人們點頭致意,“我沒用內力的,你們看啊,這人隻掉了幾顆牙,沒吐血呢。諸位要是還有氣不過的,使上內力也無妨。”
最終老板當然是服了軟,好言好語地還倒貼錢送了三人離開,又深刻反思了自己客棧的不像話。末了他道:“鄴城裡最好的是四未客棧,裡麵住的多是什麼大俠少俠的。三位少俠,小的想了想,還是那兒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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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一路打聽,中途還又解決了幾個不長眼的毛賊,三人終於到了四未客棧的店門口。
吳染抬頭看牌匾,“原來這裡叫四未啊。”趙初弦還在狀況外,“你們兩來過?”
元濯看著那熟悉的女人還在拿著酒壺搖搖晃晃,歎一口氣,“來過。”她邁步行至女人麵前,“住店,我們可以進嗎?”
“當然可以了。我們四未的頭一未啊,就是未拒過任何一位客人。哪怕客滿了也可以進,有本事的睡床,沒本事的出去。”女人拿另一隻手翻開冊子,挑起眼看,“幾位啊?”
“三位。”元濯回道。
“行嘞。我姓何,叫我何老板或者何娘都行。你們的房間在二樓,上去右拐。”說罷,女人又舉起酒壺,站在櫃台前不走了。
吳染跟上元濯,壓低聲音道:“這間客棧當真不簡單。先不說這老板深不可測,就連拖地的端茶的都是好手。”
元濯點點頭,“是,不過打聽杜詮儒的行蹤就簡單了。雖說他在鄴城,可我們也不可能大海撈針般尋他,江湖中人越多,消息就越靈通。”
趙初弦的注意點卻在彆處,“這老板真擺架子,我看這第二未,就是未有過禮貌待人。”
“噗。”吳染被逗笑了,“說不準。”
元濯問起正事,“萬一起了衝突,全身而退的把握有多少?”
“七八成吧。”趙初弦上了樓梯,往右轉,“我和那老板估計能打個平手,你倆再牽製住其餘夥計,就行了。”
吳染好奇剩下的兩三成去了何處,“這不是接近十拿九穩了?”
“估計她暗處還會有幫手。”趙初弦解釋道:“看她的樣子,這客棧已經經營了許多年,定是結交了不少武林高手。”
三人已經到了房前,許是客人不多,那何娘給了三間連號的屋子。
她們正要進去,卻聽見樓下一片喧嘩。
趙初弦第一個扒到了欄杆邊,吳染和元濯緊隨其後。隻見何娘用酒壺砸破了一醉酒客人的頭,指鼻子罵道:“活得不耐煩了,憑著醉酒就敢打老娘的主意?”
那客人也是個練家子,被砸破了頭也不在意,擺個姿勢就要製住何娘。
“沒爹的東西!”何娘罵一聲,閃過了朝麵門攻來的一拳,反手迅捷而狠辣地在對手腦門上一拍,那人就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趙初弦驚道:“嗬!這可是使足了內力的。那家夥不死也得癱,嘖嘖,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就是這樣。”
何娘仿佛聽見了這話,掃視一圈,朗聲道:“這第二未,便是膽敢在客棧中惹事的人,從來都是橫著出去,未有一個全身而退的。”她講過這番話,視線特意在三人的身上多留了片刻。
“先回屋吧,休整一番再去打聽情報。”元濯壓下汗毛豎起的不適,此時情緒停留不了幾息的優點倒是儘顯了,她成了最淡定的人。
何娘看過來的時候,元濯有一瞬間仿佛被野獸盯上了,覺得威脅下一瞬就要撲將過來。
她再看看麵色發白的吳染和目露凝重的趙初弦,便知道這不僅僅是自己的錯覺。
樓下的何娘又恢複了言笑晏晏的樣子,“讓諸位受驚了,中午不宜飲酒,我讓廚房燒幾斤牛肉來嘗嘗。每人都有,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