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最大的酒樓內。
趙初弦鬼鬼祟祟地四處看,故意把杯子弄下了桌三次,借著彎腰的機會,連桌底都檢查全了。元濯一頭霧水,“你這是在乾什麼?莫非是想做賊試試嗎?”
“呸!”趙初弦推開元濯湊過來的頭,“我是在檢查這裡有沒有我姐的手下混進來了。”
“那有嗎?”元濯問道。
趙初弦一直是說不想被抓回去的,可這時臉上卻顯出失望來,“沒有。我姐不會根本就沒派人來找我?她不想見到我嗎?”她戰栗著快速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吳染飛身而入,止住了撥浪鼓般的趙初弦,“我打聽好了。杜詮儒半月見一次客,名額是五人;因為想找他卜算的人遠多於這個數,價高者得。”她有些口乾舌燥,伸手想去倒茶,元濯推來一杯,“我備好的,你喝。”
“多謝。”吳染潤潤嗓子,接著道:“名額是由黑市賣。關於杜詮儒和黑市之間有一逸聞,說是先前黑市的老板去給他送禮,他不要,隻道‘錢財之氣,為我不喜,我隻尋有緣人;爾等自便即可’。”
元濯思索道:“但是這不像真君子的做法。”
吳染接道:“是啊,他要是真大方,走到街頭卜算就好,竟然任由名額買賣。”
趙初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急道:“什麼意思,你們這是不幫我找他了?”
“非也。”吳染安撫趙初弦,“我隻是想說,這杜詮儒未必有傳的那般高風亮節。”
元濯將裝著玉笛的地蠶絲褡褳係緊,起身叮囑:“小心為上。那麼事不宜遲,我們一同去探探那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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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各自交了一兩碎銀,換了準入的信物後,被小廝引著往地下走,“這才是選對了呢,好東西都在下麵一層,留在上麵隻是看個熱鬨。”
吳染又摸出了一兩碎銀,遞到小廝手邊,那小廝一抖胳膊,就借著袖子的掩蔽收入手中。他輕咳道:“您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帶我們見你的老板一麵。”
那小廝麵露難色,似乎要說些什麼,嘴巴張合幾下,就是不出聲。
元濯蹙眉問道:“要如何得見?”
趙初弦扯下嘴角,不耐煩道:“少在那支支吾吾的,有話就說!”
“黑市的比武勝者,可以麵見老板提要求。但是守擂台的人已經一年多沒變了,場場殺人,觀眾還樂意見血。”小廝和盤托出,“就在上個月,一個兒子來給死去的父親報仇,不到五個回合,就被卸成了三塊。聽說他在這一帶還是有名的好手,結果卻……”
三人麵麵相覷,走到一旁去商定後續。半晌,趙初弦下定決心一般道:“我去,你們二人打也太危險了。”
元濯搖頭,“不成。我們答應了幫忙隱瞞你的身份,你若出手就功虧一簣了,我便違了約。”
吳染輕歎一口氣,幫腔:“她是這樣的,讓她背棄承諾是最讓她難受的。初弦,我們再想想彆的法子。”
“可是,我想讓杜詮儒算的事情已經困擾了我許久。”趙初弦扭過頭,咬牙道:“好,我不能不管你們的心情。”
那小廝看三人似乎是商量好了,走近唱了個喏,“咱們要去嗎?”
趙初弦明明是要拒絕的,卻怎麼也吐不出那句“不去”。掙紮片刻,她終於要放棄了,喉頭正要滾出第一個音節的時候,被一個女子打斷了,“染小姐?”
循聲望去,是一位約莫三十歲的女子。長相並不出眾,但是身上自有乾練肅殺之氣,叫人無端地信服。
“段姐姐!”吳染興奮道。
小廝看清了女子,變得畢恭畢敬,“大俠貴安。您現在是要去見老板嗎?我叫人來帶路。”
女子擺手否認了,打量了站在一起的三人,點頭致意過,回頭吩咐小廝:“給我們開一個能清淨說話的廂房。”
幾人在天字上房裡落了座。兩名身著統一衣裝的姑娘沏好茶再端了幾盤果子後,退下了。
“這是段柯,停雲樓的副樓主。自小看著我長大的,有時小姨不在樓裡,我就找她玩。”吳染介紹道:“這是元濯,和我一起闖蕩江湖的夥伴;這是……”
“趙初弦,我知道的。”段柯笑眯眯的,眼裡含著意趣,“她姐姐是我舊友,曾讓停雲樓幫忙找她。不知怎的,她隔天就和樓裡達成了交易,讓樓裡助她隱瞞行蹤。”
吳染和元濯都好奇地看過來,趙初弦清嗓子,“前情可以略過不談的。而且彆叫她我姐姐,叫她趙琴。”
段柯放過了趙初弦,“你們倒是有緣。此番是來做什麼的?”
元濯回道:“我們想見杜詮儒。可是他一月才見五人,名額又是在黑市手裡,便想著見這兒的老板,讓其通融幾分。”
“哦?”段柯仍是笑眯眯的樣子。
吳染湊到近前,搖搖段柯的胳膊,“段姐姐,你都是這兒的大貴客了,替你的表妹妹引薦一下如何?”
段柯啐道:“沒大沒小,你是我表妹妹,我也成了你小姨的表外甥女啦?”她又享了會兒吳染的撒嬌,鬆口道:“你和元濯跟我去,趙姑娘就彆去了,免得遇見什麼認識你的人。”
趙初弦眨下眼睛,醒悟過來怕是黑市裡有趙家的人,忙站起來道:“好好,我就回客棧去了。你們不用提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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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會客室裡坐的是額角抽搐的黑市老板,她麵前的茶盞已經涼了兩次,又被侍女續上。“副樓主,我見你一人不夠,還要再加兩個?”
段柯微微前傾,擋住了射向兩小輩身上的銳利視線,“連英,這二位少俠多賞心悅目啊,你不用客氣。”
黑衣女子冷笑道:“嗬,不叫呂老板了?定沒安好心,說來聽聽。”
吳染道:“呂老板,我們此次叨擾是為了名額而來。”